在紛繁卻又直白的物質世界隱藏之下,還有著遠遠超出人類理解的諸多東西存在,肉眼所能看到的只是這個世界最微不足道的一層偽裝。在靈魂的視野中,這個世界要比它表現出來的複雜許多。
自從塔納古斯被一場超出現實的災難所席捲,這顆星球就被徹底改變了,它的物質層面或許已經足夠令人畏懼,但它隱藏起來的虛幻部分更加讓人戰慄。這顆星球上游蕩著無數躁動不安的古代靈魂,長子所引發的能量和資訊潮汐在大地上湧動了一萬年,留下的是無數可見或不可見的超自然遺產。塔納人的記憶脫離了他們的肉.體,隨著潮汐在這顆星球上飄蕩,與其他許許多多資訊一起被糾纏、扭曲成了不可名狀的怪物,但在某些節點,仍然可以接觸到那些尚還可以思考的古老靈魂——只要接觸者具備某種適宜的天賦就可以。
當郝仁伸手探向那團扭曲的透明空氣時,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一瞬間彷彿抽離了身體,又彷彿有一個龐然的精神力量湧進自己的大腦隔斷了自己對外界的感知。他感覺自己就彷彿站在一片茫茫的虛無中,周圍是無數混沌的灰白色霧靄,而一個……或者無數個影影重重的幻影就站在那些霧靄深處,它們正關注著自己。
郝仁從一瞬間的驚愕中清醒過來,下意識地就要集中精神擺脫這種狀態——經歷過多次超凡脫俗的體驗。如今他已經掌握了用精神力量對抗這種超自然侵蝕的法門。但在他剛要有所行動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那些幻影方向傳來:“請不要緊張,陌生人。我們沒有惡意。”
“你們是誰?”郝仁一邊問著一邊低頭觀察自己的身體,不出意外,自己是以純意識的形態飄蕩在這片混沌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軀體還在現實世界,只是暫時聯絡不上:這讓他想起當初跟那巨型大腦接觸的體驗。
“我們是這顆星球的原住民,”霧靄後面的幻影開口了,它不辨男女。也看不出遠近,甚至不好判斷那到底是一個影子還是無數個影子重疊在一起。當它開口說話的時候,郝仁只感覺有一片嗡嗡嗡的回聲混雜其中,“我們是塔納人。”
郝仁愣了愣,並不意外地哦了一聲:“哦。意料之中,我還以為這顆星球上只有那些發瘋的怒靈了。”
“這裡確實只有瘋狂的靈魂,”那幻影不緊不慢地說著,“所有的靈體都失去了自我。嚴格來講,在你面前的‘我們’只是一組資料,我們已經不能再稱自己為任何形式的生命……我們是所有塔納人的記憶結晶。”
“我知道你們轉變生命形態的事,”郝仁沒有追究“記憶結晶”和“靈魂”之間有什麼區別,他察覺到自己和這個混沌領域的聯絡正在減弱,或許塔納人的通靈能力並不能很好地連線地球人的精神。“當年到底哪出了差錯?你們轉變了生命形式怎麼還是沒能逃過一劫?你們怎麼變成了那種沒有理智的……怪物?”
“我們以為擺脫血肉的軀體便能逃過生態災難,卻沒有想到物質世界發生的屠戮只是整場災難最溫和的一面,離開物質世界之後。我們面對了更加可怕的扭曲與混沌,”那個幻影微微飄蕩著,郝仁感覺到有另外一股精神力正在向自己瀰漫過來,“陌生人,請自己看看吧。”
這股精神力並不是侵蝕性的,它只是在向人展示一段記憶。所以郝仁在確認了它的安全之後便靜下心來,看著那來自一萬年前的古老記憶。
恍惚間。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宏偉的城牆上,自己身邊是黃金打造一般的壯麗城市,耳邊響著呼呼的風聲,有無數半透明的高挑身影在自己身邊跑來跑去,高聲呼喝:“三號防護壁被震裂了!機器人擋不住那些觸鬚!”“醫療兵,這裡需要醫療兵,從防護壁撤下來的傷員需要救治……”“地震,地震又來了!”“觸鬚已經刺入地基,防護壁正在裂開……”
郝仁意識到這是一萬多年前的某一幕,他正在以當年某個站在城牆上計程車兵的視角看著這一切。
他發現“自己”的視角在緩緩掃過城牆,並帶著劇烈的顫抖看向城市之外的方向,這顫抖中透露著無以言語的恐懼。
城市之外,大地龜裂,巨大的山巒如同活物般湧動著滾來滾去——那是真正的活物,因為那片山巒便是長子的一部分觸鬚!
整個世界都彷彿被那些觸鬚和巨樹覆蓋著,無邊無際的長子之軀湧動著吞噬萬物,而在那些觸鬚之間的縫隙中則可以看到暗紅色的液體緩緩流淌,那與“源血”極為近似的物質在分解著庇護所外面的最後一點生命殘渣。而庇護所就是這地獄般的世界中最後僅存的一星光芒:它搖搖欲墜,微不足道,長子憤怒地抽打著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