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道:“因為我愛他。”
愛?因為愛,做什麼都可以嗎?可是書生髮現了,誤會她貪慕榮華,與她大吵了一架,還罵她煙視媚行、恬不知恥。
直到她哭著將攢足的銀兩給他,書生才頓悟她的心意,好懊惱地抱著她流淚,直說:“今生定不負你……”
後來,書生上京了,白狐便日日倚門而盼。
她常去找白狐,發現她一日比一日憔悴,白狐告訴她,人間的老道長不允她靠近書生,但她保證自己是為報恩,絕無危害書生之意,老道長被她的誠心感動,以符紙鎮住她的妖氣,以免傷及書生。然而,這會損她道行,她心口時時如火焚般痛著,時日一久甚至會傷了元神,終至灰飛煙滅。
她覺得白狐好傻,為了短短時日的相處,拿自己五百年的道行去賭。
“值得的。能與他戀上一段,就是一年、一月、一日,甚至一刻,都值。”
白狐悽傷而不悔的笑容,至今她仍忘不了。
後來,書生真的高中了,衣錦還鄉,捧著鳳冠霞被回來尋她,要她風風光光過門,成為他的妻。
但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著她。
鄉人說,她耐不住寂寞,與大官走了,去過風光的奢華日子。他怎麼也不信,守在過去兩人相守的竹屋裡等著,夜裡,眼神空洞而悲傷,一遍追地自問:她真是那種虛華女子嗎?
他得不到答案,也從來不曾見過竹屋外那抹飄蕩的魂,悲涼而悽傷。為此,孫旖旎哭了好久好久。
白狐元神耗弱,臨死前,她答應過她,要想辦法讓她與書生再結來世緣。
鳳遙聽了,只是搖頭嘆氣。“白狐情孽過重,若帶著如此深重的情孽轉世與書生重逢,也必會災劫重重,這是你想見到的嗎?”
或許任她就這麼灰飛煙滅,對她才是仁慈的做法。
她不允,硬是要救,鳳遙拗不過她,只得出手,護住她的元神不散,等待時機轉世。
有一天,她突然想起書生,又溜到凡間去,發現書生已娶了妻,孩兒也將在今年秋天出世。
她氣極了。白狐妹妹為了他幾乎賠上一切,他一副深情男子模樣,才沒幾年便將舊人拋諸腦後,歡歡喜喜迎新婦!
這是什麼愛情!一點都不值,她真想將男人的心挖出來,看看白狐妹妹被他擺在哪兒!
那株栽在書生舊居的柳樹精諷刺笑道:“男人不都是這樣嗎?個個薄倖寡義,早勸過白狐了,她偏聽不進耳。”
“才不是!”她直覺反駁。“至少我家主子就不是!”
主子待她極好,什麼都依她,身邊也一直都只有她,才不像柳樹精說的那樣,個個寡情又三心二意。
“他只有你?”柳樹精像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別說靈山只栽你一株雪絳草,其餘花花草草他從不入眼?”
“……”她想起了睡蓮姐姐,多清靈絕美;還有桃兒姐姐,風姿俏麗……主子時時都在盤算她們幾時能修得肉身……
書生一開始也只有白狐,但是人間佳麗如雲,他心頭又能惦著白狐多久?
“從來只有痴傻女子為情郎付出一切,你幾曾見過男人將他的一切交託予一名女子?”
是嗎?所以……主子會不會也像書生一樣?她要如何才能確認這一點?
“向他要元靈丹呀,要是他肯給,真心便無庸置疑,就像白狐願為書生交付一切的心意。”
柳樹精的話如魔咒一般,日日夜夜在腦中迴繞,揮之不去。鳳遙察覺了她的不快樂,關懷探問:“怎麼了?誰惹我們家旎旎心頭不順,眉兒不展?”
她偏頭,避開長指逗弄,完全提不起勁。
他這才驚覺事態非同小可,抱來她,與她眼對著眼,鼻對著鼻。“來,說說看你又在人間瞧見什麼了?”
她抬眸,低道:“我覺得不公平。”
“什麼事不公平?”
“為什麼死的是白狐妹妹,不是書生?”
她就為了這個看不開?
“沒有什麼公不公平,情真意切,願為對方付出,明知賭命也是她自個兒的決定,無人勉強她。縱使最終輸了一切,也當無怨。”情之一字,若事事講求公平,那便失真了。
“那,我要看你的元靈丹。”他願不願意交付?願不願信她?鳳遙愕笑,不懂這話題是怎麼跳的,能夠由白狐的死轉移到他的元靈丹。
見他只是一逕沉默,未曾給予回覆,眼眶逐漸蓄起水氣——他不願意,她不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