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佈滿倒長的樹,淹沒了一切聲音。
3。
還是一年前。
飛機在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飛行後,穿過厚厚的雲層往下俯衝,停在在廣州白雲國際機場。
九月的廣東,顯然還是處在盛夏。
我就這樣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活。
開學沒幾天的一個百無聊賴的夜晚。室友們津津樂道地談論起剛剛認識的新同學,忘記了是誰提到了天藍這個名字,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名字,也記住了這個名字,而那時候我們還不認識。
一切剛剛開始。
沒多久後的那個下午,我還清晰的記得,那天軍訓回來,室友們都出去逛街去了,我回到寢室門口,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鑰匙。一天的訓練,讓我覺得很疲憊,想找個地方坐一下,正好看到隔壁寢室門開著的,我就走了進去。
寢室裡只有天藍一個人,他正在換鞋,雖然我們在軍訓的幾天已經混了個眼熟,但是我並不知道他叫天藍,他也不知道我叫雷光夏。
我說我忘了帶鑰匙,進來坐一下,然後我告訴他,我叫雷光夏。他抬起頭,微笑著讓我隨便坐,然後,他告訴我他叫天藍。我第一反應就是,原來他就是天藍。
那是我第一次那麼留意的看到他,我發現他有一張驚人英俊的面孔,面頰的輪廓優美,如同海岸線。古銅色的面板。濃眉深入鬢角。眼神迷離深邃。如同我喜歡的一個作家描寫的那樣,讓我瞠目結舌。我想他的生活裡應該有很多漂亮的女孩,憑藉他這一張幾乎是原罪的面孔。他的生活應該充滿了各種糾纏。
我暗自嘲笑自己不著邊際的猜度。
要吃黃瓜嗎?
他把黃瓜塞到我手裡。
也就是從那天起,我不再是一個人做所有的事。
後來我發現,天藍其實是一個很溫和,很內向的人,生活從來沒有過什麼糾纏,也就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3。
“真的餓了一個晚上?”
天藍好像有點驚訝,瞪大了眼睛。然後從書包裡翻出一個塑膠袋,“好慘啊,下午打完球,隊友過生日,讓後去了圖書館,手機一直放在書包裡,沒看到簡訊,看到簡訊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來,補償一下,給你帶了好吃的。”說著他扔了過來。
我開啟一看,是我最喜歡吃的三文治,不知怎麼,竟然沒胃口。
看看時間,23:00 AM 。
室友們完全沉侵在他們的遊戲世界。
我坐在電腦前,天藍站在我旁邊。
其實,我一直都懂,我和天藍做到這樣的朋友已經很不容易。天藍是一個極端自閉和自我的人,他曾經和我說過,這世界沒有一個理解他的人,他也不想讓誰去理解他。至少,在我看來,他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什麼心裡話,包括我。
我說,天藍,我要和你打個賭,給我一年的時間,我會讓你自己告訴我你的一切。
他不屑。
4。
自從進入盛夏以後,入夜去泳池游泳的人就多了起來。
每每到了晚上六七點,總是不斷有人嬉笑地提著大包小包進出游泳館。
穿著人字拖的男生,拎著自己淌水的耳朵三三兩兩緩緩地走著,夜光中看不清眉眼卻留下扁薄的側影。女生們是更親密的距離,挨著的手肘間散發出相似又不同的沐浴乳的香味,在關於服飾,髮型,還有男友的話題中緩慢蒸發。
我換好了衣服,在游泳館門口的長椅上靜靜地等待天藍出來。
耳邊間或掠過一陣陣笑聲。臉上感覺到他們打鬧濺出的水珠。逐漸乾燥。
陪伴,傾談,推心置腹,這些詞語被置於怎樣陌生的境地,是我未曾瞭解的,天藍成長的世界。
下午,我偷偷看了天藍的日記。那個天藍一直鎖著的抽屜,就在下午他出去打籃球的時候,居然忘了鎖上。我去找他的時候,他的室友都在午休。我沒有說服自己這是不對的,我太渴望去了解他的世界。我從那個抽屜裡找到了他的日記。
天藍剛剛出生,就和父母從鄉下來到了深圳,過從此上了那種漂泊的的打工生活。他沒有一個值得懷念的童年。從他讀書開始,他就體會到他和同齡人的格格不入,彷彿每移動一下身體,便會留下不知名的刮痕,為了不再忍受這刮痕的痛苦,他學會了躲避。
“小時候,在工廠工作的媽媽,因為不小心弄壞了車間裡正在加工的一些貨品,而被罰了賠償,並且額外扣了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