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逼近他們家的小土門,他用眼睛掃了掃,看了看地形,發現對面衚衕裡那堵土牆不錯。這時,郭聚財已經到了土牆邊,高洪斌噌一聲從房上飛下,桑杈頭直衝郭聚財而去,等他反應過來,“啊”地大叫一聲,想躲避時,桑杈已經把他別在牆上。他晃了晃腦袋,發現並沒有傷著自己,心裡笑了起來,他咬著牙說,“小兔崽子,你沒有傷著你老爺,你死期到了。”他想到了自己手中的鳥銃。他想把鳥銃調過頭來崩了高洪斌,可是,高洪斌的手已抓住了鳥銃管,他怎麼劃拉也沒辦法對著高洪斌——劃拉間鳥銃走火——一條火舌噴向高家快要苫就的草房,一會兒工夫,草房就只剩下黑乎乎的四壁土牆。房內的東西燒了個精光。 高洪斌眼睛都紅了,在他看來,沒有傷他,是自己為他留了餘地,他竟然把房子給燒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正當他拔出郭聚財腰裡的砍刀,舉起來要向他砍去時,高洪斌他爹跪在了兒子面前,聲淚俱下地說,“兒啊,這怨家宜解不宜結,這怨怨相報何時了啊!你千萬不能砍啊!”高洪斌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兩行熱淚奪眶而出……良久,他扔了砍刀,奪了他的鳥銃,放了郭聚財。 這時,郭家幾十口人,怒吼著衝來……郭聚財看見了自家人,踉踉蹌蹌走去,兩個人摻住了他,他伸起手來一指高洪斌,話還沒說出來,就噗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一軟倒了下去……郭家人大打出手,一個高洪斌,一把桑杈,打得郭家大敗!後來,郭聚財死了,郭家人說是高洪斌打死的,高家人說,是他一輩子沒吃過虧氣死的。高洪斌後來在縣裡做了中隊長,相當於刑警隊長。郭家人就再也沒抬起頭來! 所以,在春才記憶裡,郭家一直是從屬的,灰暗模糊的,小孩子們一般不與高家小孩子共事,更不會、也不敢去惹人家。因為,村幹部像麻將上的“清一色”,全姓高。以前國家招工啊,參軍啊,郭家人根本不用想。春才他三弟春耕當兵是個特例;春才他爹郭滿誠是個與人為善的人,郭高兩家怎麼鬧、鬧什麼事他不大摻和,說話辦事公道,郭高兩家人都比較尊敬他,至少都認為他是個好人。春才他們弟兄仨,一個比一個老實,至少給人的感覺是這樣。書記說,春才,我這幾隻羊你給我放放?那口氣裡只那麼一點點求人意味。春才說,中咧!村長說,春才,我這幾隻羊你給我放放!口氣像父親讓兒子辦事般氣實。春才也說,好咧!春耕更絕,他不喜歡說話,整天悶著腦袋,不說自己,也不說別人。春平就不用說了。總之,他們弟兄仨從沒有讓人感到威脅!所以,春耕就當了兵,郭家的第一個兵。 可老實人也有想法,拿春才來說,他就想不通村幹部怎麼除了姓高還是姓高呢?好像給高家承包了一樣。有事求外人總不如自己人,高家人總會優先照顧高家人。他想過,只在很少時候想過這問題,也曾由此而發一些淡淡的憂傷。可從前這事畢竟太遙遠,連自己都認為自己當不了村幹部。不說別的,就說書記、村長家絡繹不絕來來往往的人,自己家就沒有。這說明人們相信人家,擁護人家。沒人擁護就當不了村幹部。 可他中獎之後,還是在絕密情況下。先是郭旗、郭升兄弟,再就是他們帶來其他人,大部分是村裡高家以外的雜姓,後來連高家也有年輕人到他家裡來玩了。村裡人開始迷惑,感到春才家人氣旺了起來。春才依然天天拿著羊鞭,可他分明感到自己的威信正水漲船高呢! 有一天,羊們高高興興吃草去了,他躺在河灘上想起一件事來,郭旗說村裡老百姓都要去告高興旺、高興成呢!說他們把引河賠款私分了,上面要是不管,他們就一直上告,告到中央、國務院也不一定。最後,郭旗說,我估計這倆老傢伙幹不成了,他們犯眾怒了。你想想,那條河佔哪一家都有地,人家賠償每家每戶的損失,他們倆連這錢也敢花,就是高家也有人罵他們呢! 高興旺是書記,高興成是村長。他爺爺和他爺爺是親兄弟,他們倆是堂兄弟。高興旺快當了二十年村支書了,文化大革命結束就上來了,他接他大哥高興光。高興光是文化大革命一開始上來的“雙突”幹部——一入黨就是正式黨員;入黨同時進村級領導班子。文化大革命結束時,那批幹部大部分被“雙開”了,高興光卻只被留黨察看了之,主要原因是“文化大革命中,沒有主觀錯誤,沒有重大惡劣行為,工作能力強,群眾基礎好”。其實,郭家和其他雜姓對高興光恨之入骨,好幾家被破格劃為惡霸地主。只有高家人成份好了還不算,要是高興光看誰不順眼,他就讓你“坐噴氣式”,“坐火箭”,什麼整人辦法他都用過了。可是,對黨員處理是黨內的事,郭家屯的黨員也清一色姓高,一兩個外姓人也沒辦法。 有意思的是,高興成也是接他哥,高興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