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人聚集而來,黑壓壓站滿院子,就在風中輕搖幾下,像一群病入膏肓的老朽向探望者微微致意。 協調過立場的本家們大多站在一起,男人們多在閒扯,要麼在會前進行最後商議。女人們多納著鞋底兒,一邊相互開著玩笑。她說,昨晚上你又得勁到雲彩眼兒裡了吧。她新婚之夜,男人問,得勁不得勁?她一邊哼唧著一邊說,得勁、得勁,真得勁透了!男人聽了更加敬業,一邊問,得勁到哪兒了?她說,啊—啊—啊喲,得勁到雲彩眼裡了。外邊“聽窗”的兄弟、嫂嫂們哈哈大笑起來。聽了嫂子的壞話,臉上紅暈一閃,然後一臉幸福加羞澀的笑,接著就奮起反擊了,她說,是啊,就是得勁到雲彩眼兒裡了,你要是眼氣,把俺家的借給你得勁得勁?把你那“西北角再別兩下?”嫂子一聽就懂了,她新婚時,同樣創造了高妙經典感受。完事後,男人問,咋弄時最舒服?她說,你往西北角別那幾下最舒服。男人說,你那西北角在哪兒啊?她說,笨豬,前邊哪兒有西北角?就是後邊別幾下就射了時。男人明白了,扳過她身子說,來,叫我再試試……以後嫂嫂和兄弟只要見了她就問,去哪兒啦?不管她說哪兒,那人肯定會說,我以為你去西北角了呢!她本家弟妹抖他老底,她是決不示弱的,說,算了吧,你要是也想別兩下,把俺家的借給你,倆人一起別!那個說,你咋這麼在行呢?你沒少叫倆人別吧。倆人就拿著正納著的鞋底追打起來。旁邊站著她倆的本家嫂子說,倆不要臉貨,幾十歲了還沒挨夠呢,狗咬狗一嘴毛!她們倆立馬調轉槍口再對付她。她們一定是本家妯娌,要是很遠就不會開這玩笑,親妯娌也不會開這種玩笑。別小看這玩笑,農閒了,騷婆子們常用它聯絡感情,增進友誼呢! 選民們差不多齊了。書記和村長還沒到,書記在家陪小張書記,正向他訴說當幹部的苦衷呢。他說,現在農村幹部難幹著呢,群眾覺悟低,自私自利不自覺,吃好喝好不要好,個別人要錢要物不要臉——政策太寬,你能把那些刺頭貨怎樣?用他們的話說,一不偷,二不搶,堅決擁護共產黨,你能把我開出地球?你不能。你要把我開除到美國,我給你送十隻老母雞!誰不送誰是龜孫子。沒這本事就少“彈我的弦兒”。書記說,你說氣人不氣人?要是在文化大革命時,我往那一站,叉著腰,說民兵連長、治保主任——去,把他繩起來,拿根繩子就綁了。去,把他升起來,繩往樹上一搭就吊起來了。為什麼那時鋼牙利齒逞鳥能的人少?就是政策硬——有好鞭子就不怕“犟筋驢”!對不對? 小張書記看了看錶說,高書記,時間差不多了吧?都八點四十五了。他剛才沒多用心聽,不是不敬,是這樣的“憶甜思苦”他聽多了,都是那幫農村老幹部在牢騷——他們代表一個時代。時代造就那樣的幹部。高書記也不怎麼失落,他心裡知道,跟這幫科學科的,化學化的大學生幹部訴苦,簡直就是對‘驢’彈琴!想到這兒,他說,張書記,那我們去會場?說著,他們不約而同站起了身。 這時,高興成來了,匆匆忙忙,慌里慌張,臉上滲著細汗,臉色紅潤得過頭,眼神裡放射著急切。他招手把高興旺叫了出來……高興旺說:壞了! 小張書記、高興旺、高興成等人火速趕到會場,宣佈選舉大會因故取消,臺下立刻一片叫罵聲,罵最兇的要數郭旗、郭升兄弟了,因為春才答應過只要他選上了村長,就叫郭旗當治保主任,叫郭升當電工呢!當然,不是他爹郭滿囤那“國際電工”,是正兒八經的電工。是全村千把口人想叫誰用電就用,看不順眼就拉閘的電工。治保主任就更牛X了,誰家的羊捋了誰家的麥,誰家豬拱了誰家的牆,誰家失了釘耙,誰家丟了衣裳,誰家婆媳吵了嘴,誰家狗咬了人家小孩腿,誰家男人親了人家女人嘴,這些大大小小、千奇百怪、層出不窮的事情,以後就要由他這個治保主任來管了,說白了就相當於村裡的“公安局長”兼“法院院長”啊!那是多大榮耀、該有多大權力啊!他在心裡已無數次虛擬出給別人評理、斷官司時的神態。你們、你們、怎麼、怎麼、怎麼能叫我躺在椿樹下春夢一場呢?所以,我、我、我們郭旗、郭升怎麼會不罵你們這幫烏龜王八蛋呢!罵、罵、朝死裡罵。     txt小說上傳分享
錢是血紅的印記(6)
“因故?”郭旗說,“因你媽的什麼故?” 郭升說,“因你娘故了嗎?” “你們說!”弟兄倆異口同聲地吼到—— 他們沒看見高興成對五個兒子和十幾個侄子使那個陰冷眼色,十幾個人在人群中刷刷刷槍桿子般站了起來——跳開密密麻麻的人群,從不同角度朝郭旗、郭升兄弟撲去,郭旗到底是準備當治保主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