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有些尷尬地搶先說:“你看,你故事裡的人在捱餓那是沒有辦法,我們……我們總不能也餓著吧?”說完之後,我才發現一個問題,在這裡到哪裡去找吃飯的地方?至少得回到鎮上去才行,可陳根清的故事還沒有講完……我只能看著陳根清,眼神中的神色已經代表了我想說的話,我需要聽聽他的意見。
陳根清問:“你真的餓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難道不餓?我立刻反問他。
陳根清點了點頭,“我也確實有點兒餓了,幸虧我早有準備,知道一上午根本不可能把故事講完。”說完,他就從包裡掏出一沓報紙,鋪在門口的空地上,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接著,我就像看變戲法一樣看著陳根清在表演,他的那個包似乎就是個百寶囊,先是袋裝的烤雞,然後是火腿腸、鹹鴨蛋、花生米、泡菜,最後竟然還有一瓶白酒,轉眼之間這些東西就都放在了報紙上。陳根清把提包放到一邊,然後有些憨憨地看著我,“怎麼樣,中午將就一下可以吧?”
事實上這也根本沒有選擇,進村子一次這麼不容易,反覆地進出顯然不是個好主意,況且陳根清又準備地那麼充分,一頓午飯在哪裡吃什麼不能將就?我坐下後,陳根清舉起白酒瓶問我:“要不要也來一杯?我是離不開這東西啊,一頓不喝就難受得要死。”他的這個習慣我已經領教,在一起吃的這幾頓飯,他確實是頓頓沒有離開過酒。陳根清已經把瓶蓋開啟,“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喜歡喝這東西,都是喝啤酒,不過我喝啤酒喝少了不過癮,太多背在身上又太累,所以還是拿這個方便。”陳根清說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到報紙上有兩個一次性塑膠杯,他的準備簡直太周到了,於是就拿起來遞到陳根清面前,“我喝這個也行,我就陪你喝一杯。”
酒剛下肚,我的食道立刻就熱辣辣的,四五十度的純糧酒,喝起來確實夠勁!陳根清的臉上似乎也在放著紅光,他又恢復了剛才健談時的那種神情,我突然覺得,這種方式其實才最適合我們,即使不是酒鬼,喝著小酒兒,就著小菜兒,然後再講故事,你能感覺到一種別樣的味道。
“那時候真是把人都餓得沒了主張,肚子裡空心就發虛,心一虛這人就什麼也幹不了了,大人們都是在苦苦硬撐,心裡想著,熬吧,說不定主席他老人家正在想辦法呢!孩子們卻不行,尤其像我那般大的,就是有糧食吃他們都會挑三撿四,何況是那些野草樹皮。我媽說我是在夏天斷的奶,那時的孩子不像現在,講什麼科學,一過週歲就開始斷奶。那時在農村,孩子都有吃奶吃到五六歲的,我應該算是比較早的了。那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我媽說我當時還戀著她根本不好斷,只是她實在是沒有奶汁了,不斷也得斷了。從夏天到冬天,他們勉強用米飯餵養著我,等到了隆冬臘月,家裡給我留的米也全部吃完了,我媽說沒有米之後我就開始什麼都不吃,整天就知道哭,一直哭得再也哭不出聲音來,家裡的人都很害怕,怕我萬一把嗓子哭壞了哭成啞巴怎麼辦?”陳根清說著苦笑了一下,“其實家裡的人一直都對我挺特殊照顧的,怎麼說我也是那一代我們陳家唯一的男孩,平時裡他們都把好東西省下來留給我吃,還專門把一些米放起來留給我,我爺爺每天都盯著,誰也不能動,就每頓飯做給我吃……可那時的米確實是太少了。”
“一連幾天我都什麼不吃,家裡的人真的慌了,再這樣下去非餓死不可。可我那時就是那麼犟,真是好的地方不像,祖上的那點兒生活習氣倒是都遺傳到了我的身上。我爺爺急得直跺腳,雖然他私下裡藏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可在那個時候,你就是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糧食,別說誰家裡都沒有,就是有又有誰敢拿出來賣?可我爺爺還是讓我爸爸跑了一趟縣城,他覺得無論能不能找到都得試一試,結果我爸爸在縣城的大街上轉了一天,又空著手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整個縣城不僅看不到一家賣糧食的,就連那些賣油條大餅的也都關了門。其實並不是城裡也沒有了糧食,不管怎麼說城裡的人還是要比鄉下的人幸運,至少國家每個月都會給他們撥糧食,雖然不一定都夠吃的,但無論在什麼時候有窮得見底兒的就有富得出油兒的,肯定會有人家有富餘的糧食,只是在那種情況下,他們都只能偷偷藏起來,誰也不會傻得拿出去賣。”
“我爸空著手回到家裡,也斷了家裡人最後的指望,而我那時候躺在床上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每天就只喝點兒白開水,勉強在維持著生命。我媽整天抹著淚,端著一碗用橡子麵熬的稀粥,那是用我爺爺花了幾天時間才從深山的草窠兒裡撿回來的幾十個橡子磨出來的,雖然老人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