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黨中央一直強調不許搞封建迷信,更不準浪費耕地影響生產,可人死了你總不能不讓埋吧?陳家以前是大戶,在村裡自然有自己宗族的墳地,解放後,陳家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沒收了,就是這塊墳地一直沒有人過問,埋死人的地方,誰願意去管,晦氣!所以那裡一直也都算是陳家的私有財產,雖然後來村裡嚴禁到處亂建墳墓固定了幾個專用墳地,陳家的祖傳墳地由於確實適合做墳地,也便成了村裡定點的墳地之一,只是幾乎沒有人家會把自家的墳地選在那兒,原因很簡單,誰會希望自己的親人沾上陳家的風水,那下輩子不也成了地主反動派?
現在,陳隆毓想把女兒埋在那兒了,村裡竟然不同意,他無奈地眨眨眼,想了一會兒又問:“那我們家旺喜兒該埋在哪裡?我總不能到部隊去問他們要墳地吧?”
馬德全就說:“那我不管,出了嫁的閨女不能埋在孃家,這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可我家旺喜兒還沒出嫁吶!”陳隆毓一著急,就把話說漏了嘴,其實到那一刻,村裡的人還都不知道陳旺喜的真實情況。馬德全一聽,就奇怪地問:“沒出嫁?沒出嫁哪兒來的孩子?”
陳隆毓的臉上就紅一陣白一陣,半天沒有說上話來,額頭卻滾下了豆大的汗珠,就憨憨地笑了笑,“你看這天,還真熱。”馬德全還是奇怪地看著陳隆毓,“我說老陳頭,你閨女的事情不簡單吶,這可得說清楚。”陳隆毓見事情瞞不下去,索性也不在乎了,“什麼說清楚,我怎麼會知道?要問得去問部隊,我還想去找他們問清是怎麼回事呢?你要是去了還省了我的事兒。”
馬德全也沒料到陳隆毓會這麼說,還在發愣的時候,陳隆毓已經轉身走了,但他還是不忘在後面喊了一句,“說不準埋就不準埋,這是原則性的問題,絕不能馬虎!”
陳旺喜最終還是沒有埋進陳家的祖墳,馬德全那樣說了,陳隆毓自然也不敢對著幹,他知道現在已經不比從前,他再做什麼腰桿兒挺不那麼直了。可陳旺喜的骨灰不能放在家裡不埋啊!後來還是陳旺宗想出一個主意,“妹妹沒有出嫁,除了咱這兒也沒有別的地方埋,既然不讓埋在村裡,咱就到山上找塊荒地埋了,村裡不就管不著了?”陳隆毓想想也是,這樣馬德全就管不著,可陳家還有男有女沒斷香火,把人埋在荒郊野外,這好說不好聽啊!可不這樣還有其它辦法嗎?人死了若不入土是不能重新投胎轉世的,陳隆毓非常相信這些。那天,在把陳旺喜的骨灰埋了之後,陳隆毓在女兒的墳前老淚縱橫,遲遲不肯離去,“旺喜兒啊,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吶,你這樣走了是在挖你爹的心啊……爹也對不起你,只能先委屈你了,等以後爹一定會把你搬回陳家去……”
不過陳隆毓的這個許諾最終也沒有實現,陳旺宗當時給妹妹堆起的那個小墳頭,這許多年應該也不會有人過問,恐怕早就風吹雨淋的成了平地。那天下午,陳根清曾試圖帶我去尋找,可顯然他離開這裡太久,根本無法記清當時的路,我們在山上來回走了好幾個方向,最後又回到了原地。“這輩子,我覺得我欠我小姑的最多,她對我那麼好,我卻沒有任何機會能夠回報她。”陳根清站在一塊石頭上,眼睛直直地望著山腳的村莊,話剛說完眼角就流出了淚水。
馬德全有沒有到部隊上去問誰也不知道,反正陳隆毓並沒有去,陳旺喜死後,部隊上來過一回人,是一個小戰士,他是來傳達上級的指示的,根據部隊首長的指示,他把陳旺喜的軍人證還有一些其它物品送了回來,並且說部隊上研究後認為,陳旺喜的死是意外,所以不能定為烈士,不過部隊還是給了一些撫卹金,只是她的家屬不能享受烈士家屬的待遇。
不是烈士家屬,那就還是普通人了,得到這個訊息,馬德全頓覺輕鬆許多,這些年來由於有陳旺喜這個軍人的存在,他在面對陳家時一直非常彆扭,現在這個歷史終於可以結束了。可恰恰就在這時,全國性的運動開始了。其實在陳旺喜還沒死的時候,運動就已經開始,黃羊堡到底是比較偏遠落後的地區,什麼事情都要比其它地方慢半拍。
運動剛開始的時候,村裡的人並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有馬德全感到了緊張,不僅僅是因為頻繁地到鄉上開會,每次會上公社幹部都情緒激動地又喊又跳,而是在前一年,一些事情就已經開始露出苗頭,縣裡的副縣長帶著一個工作組到了鄉公社說是進行什麼四清,一番審查之後罷免了全鄉差不多一半村子的生產隊長,有些問題嚴重地還帶回了縣城,馬德全由於人比較老實不愛出風頭,就僥倖沒有被追查,可這卻讓他心裡落下了病根兒,一聽有什麼運動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