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門兒了!還我這牛棚你那馬棚的,什麼叫牛棚什麼叫馬棚?你這黑五類,這輩子你就把馬棚坐穿吧你!
馬德全是讓馬革命給拖回去的,回到棚子裡,他大惑不解地看著兒子,馬革命有些慌張地說:“爹,你詐呼個啥兒?讓人聽見。”馬德全理直氣壯地說:“怕什麼?我就是要讓人聽見,你爹難道連口氣都不能出?”馬革命就有些為難,“爹,說了你別不高興,可能……可能你還得在這兒再呆段時間。”馬德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兒子說的話嗎?馬革命只好解釋,“爹,現在國家的形勢還很不穩定,所有的反革命當權派黑五類都是人民群眾一起打倒的,如果沒有黨中央的指示就給你平反,恐怕……恐怕,爹,為了咱馬家,你就再忍一忍吧。”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馬德全再聽不懂是不可能的,為了馬家為了兒子他還有什麼不能犧牲的,他都快入土的人了,爭來的一切還不都是給子孫準備的。看到爹面色凝重沒有說話,馬革命也沒敢再多說什麼,胡亂聊了幾句,就匆匆離開。馬革命走後,馬德全就睡不著覺了,同樣在他對面棚子裡的陳隆毓也在輾轉反側。苗香菊來送飯的時間每次都比馬家人晚,這是毫無疑問的,她一雙手肯定忙不過人家好幾雙,在馬革命前腳剛走,她後腳就邁了進來。
看到兒媳婦,陳隆毓就問:“旺業是怎麼回事兒?你晌午來怎麼沒和我說?”
苗香菊一聽公公這樣問,知道事情是瞞不住了,就吱唔著說:“我……事情還沒弄清,我……我尋思著等弄明白了再告訴你,免得你擔心。”
陳隆毓又問:“那旺業人呢,是不是跑了?”
苗香菊尷尬地點點頭。陳隆毓就嘆了一口氣,“唉!人都跑了,還弄清個啥兒啊?他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跳到黃河洗不清了!”陳隆毓說完,身子就像漏氣的氣球,一下子就小了一圈。 。 想看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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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把他爹放出牛棚,只能激起馬革命對陳家更大的仇恨,如果沒有陳旺業的突然出現橫插一槓,事情也就不會變得這麼複雜,現在他是拍拍屁股就跑脫了干係,可人走帳不銷,找不到你不是還能找到其它人嗎?父債子償,子債同樣也得父還,陳旺業像一陣風在黃羊堡刮過,留給村裡人的是多年都散不去的傳奇,赤手空拳回到村裡,不僅搶了馬家的權勢還把馬德全送進牛棚,就算最後他還是沒有鬥得過馬家,那段經歷也足以在許久之後還讓人津津樂道。可陳旺業留給陳家的卻是無盡苦難的歲月,在古訓裡有仇不報和背宗忘祖是沒什麼區別的。
第二天早上開工幹活兒的時候,陳隆毓並沒有出現,福生只看到馬德全在拿著鐵鍁往外面鏟牛糞,就到了陳隆毓的棚子外,“老陳?老陳,你今天怎麼沒出來上工啊?”福生還是一貫的畢恭畢敬,在村裡他是眾所周知的老好人,從來就沒有大聲說過話,所以現在面對這些“壞人”,他也還是兇不起來,或許就像福生自己說的,我這輩子天生就是夥計命,永遠也當不了掌櫃的。
陳隆毓這一天沒有爬的起來,他現在無論身子骨還是心都經不起折騰,一次次一回回的,終點回到原點,忙來忙去竟然全是瞎忙活,陳旺業今天這一走,就等於宣告了陳家十幾年的努力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陳隆毓已經沒有其它的子女,還能再指望誰?指望孫子孫女?他沒有信心,他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到孩子們成人的那一天?
陳隆毓躺在柴草上覺得頭疼的厲害,就像真的要死了一樣。福生喊的時候他聽到了,他想爬起來可身子動不了,想喊,話到了嘴邊聲音卻沒了。不出去幹活怎麼行,讓人民群眾知道了又得是一番批鬥。病了?是在故意裝病偷懶吧!典型的資產階級腐朽思想,要打倒、打倒再打倒……陳隆毓只剩下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其它任何動作都已做不出來。福生推門進來後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關切地問:“老陳,你咋得了,病了?要緊不?”
那天的福生也不知是突然哪根神經發熱,做慣了下人的他幾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自己做了一回主,他沒讓陳隆毓起來去幹活,並且還到合作醫療社去給他抓藥。陳旺業的事情他也聽到了,就知道陳隆毓是怎麼回事,可他這樣做卻給自己惹了麻煩,外面的馬德全那還不把他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裡?馬革命找到福生有些憤怒,質問他誰批准他這樣做了?
福生驚訝地眨著眼說:“沒人批准,可人病了總……總得吃藥吧?”
“你咋知他是真病還是假病?反動派都是狡猾的,對他們怎麼能心慈手軟?”
福生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