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中聽劉元說起,你對文叔情深意重,只是文叔性子內向,劉家家境無法和陰家相比。僅憑這點,即便是他當真對你有那份心意,也絕不會表露半點。所以,陰姑娘,蒙你不棄,望你能堅持下去,劉家雖然家資微薄,可是家中上及嬸孃,下至伯姬妹妹,都是心地純善之人……”
我慌了神,狼狽得真想當場找個地洞鑽進去了。看來陰麗華喜歡劉秀的誤會一日不除,我今生今世再難有機會翻身。
“請你——不要胡說!”我從席上彈跳而起,大聲叱責,“此事關乎我女兒家的名聲,我且在此慎重地說一句,也好請公子你做個見證——我陰姬對劉秀,絕無半點兒女情意!莫再聽信謠言,毀我清譽!”
我故意把話說得義憤填膺,氣鼓鼓地彷彿受了極大的刺激。劉嘉嚇壞了,慌忙從席上爬了起來,躬身對我作揖:“姑娘息怒,是我莽撞!”
見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我不禁生出一絲愧疚,然而為把戲做足了,又不得不加大我“惱羞成怒”的程度。他對著我連連下拜,我一甩袖,裝出一副氣得發抖的模樣從房間裡跑了出去。
才奔到門口,忽覺門外有道人影倏地閃了開去,我心生異樣,來不及穿鞋,猛地拉開門跳了出去。
“是他?”雖然那影子只在走廊盡頭一閃而沒,我卻從身形背影上一眼認了出來。
怎麼會是他呢……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門外的?
他又聽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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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密謀(1)
小心翼翼地沿著走廊一路摸去,卻真的再沒見到劉縯的身影,我困惑地摸了摸鼻子:“難道還飛天遁地了不成?”
堅信自己方才沒有看走眼,於是在院裡走走停停,眼睛東瞟西看,找尋任何與劉縯相類似的物件。這一繞,沒想到自己最後竟在偌大的鄧府裡轉迷了。
與陰家相比,鄧家的宅第更帶有一種古樸的官家氣派,這也許跟鄧家淵源有關——鄧家世為二千石官,鄧晨的曾祖和祖父都曾官至刺史,父親鄧宏任豫章都尉。
“果然……”晃過一間不起眼的偏房,冷不防裡頭傳出一聲驚呼。我身形頓了一下,駐足傾聽,那聲音在那一聲激烈的呼聲之後,落差極大地壓低了,“廉丹真的死了?”
廉丹?名字聽著怪耳熟的!
那屋子裡靜了一會子,就在我以為沒下文的時候,一個頗為耳熟的聲線低低傳:“沒錯,成昌之戰,太師之師敗了!”
太師之師?新朝的太師王匡?!啊,我想起來了,廉丹……王莽之前曾派出廉丹和王匡去鎮壓赤眉軍。
這麼說,成昌之戰鎮壓失敗,王莽軍敗了?
我一下來了興致,悄悄貼到窗根下貓腰半蹲,豎起耳朵仔細聽牆角。
“廉丹倒也是條漢子,明知不敵,卻也難得有這份勇氣和決心背水一戰!”這次居然是鄧晨的聲音,“據說王匡撤退,廉丹把自己的官印、符節託人交給王匡,言道‘小兒可走,吾不可!’。最後果真被赤眉軍殺得全軍覆沒,自個也殺身成仁了。”
“成昌之役得勝,赤眉軍士氣如虹,各地流民紛紛加入,使得赤眉軍兵容更盛。如今據說正轉戰楚、沛、汝南、穎川、陳留等地,大有攻佔魯城,揮師濮陽之勢。”那熟悉的聲線再次響起,我心中的怪異感始終揮散不去,總覺得分外耳熟,卻實在想不起是誰的聲音。
裡頭沉默片刻,終於鄧晨問道:“伯升,你如何看法?”
我小小吃了一驚,原來劉縯也在裡面,怪不得我找來找去都找不到他的影子,他動作倒快,一眨眼工夫便跑這裡來了。
“啪!”似是擊掌的聲響,緊接著劉縯用高亢的聲音說:“這還用說麼?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連年,兵革並起。此亦天亡之時,復高祖之業,定萬世之秋也……”
我躲在牆根偷聽原是漫不經心的,這時聽劉縯發表一番激昂言辭後,心裡卻是猛地一抽,彷彿被某種東西意外地刺激到了,“噗噗”直跳。我用手使勁摁住胸口,那種悸動的感覺,久久無法平復。
光復漢室……
劉姓王孫!
一時情動難抑,我驟然起身,扒著窗戶往裡一瞧,卻沒想竟是黑洞洞的一間屋子。空空如也的擺設,窗欞上尚掛著蜘蛛網,一隻碩大的醜陋蜘蛛正攀爬在網上吐絲。
心裡寒磣磣的,一股涼氣從腳底直升了上來。
這算什麼?明明我剛才聽見那麼多人在講話,為何一轉眼我看到的卻只是一間似是荒僻已久的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