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碰上那些穿著短衣草鞋,肆無忌憚在園子裡大聲說笑的綠林軍將領後,無異兜頭被潑了一大桶冷水。
該咋樣還是咋樣吧,麻雀終究不可能變鳳凰!劉祉、劉秀就算再有本事整頓禮制,也不可能從骨子裡把那些沒受過教育的粗人變得知書達理起來。
“哦——是陰姑娘!”粗狂的大嗓門冷不防地在我腦後響起,嚇得我的心蹦到嗓子眼。
馬武笑逐顏開地望著我:“身子養好了?”上上下下毫不避諱地打量了個夠,笑著對身旁的人介紹說,“這是陰姑娘!”邊說邊翹起了大拇指,“女中豪傑,巾幗英雄!”
我臉上一燙,他還真敢沒臉沒皮地胡吹。以往見著我總是“陰麗華”長“陰麗華”短地直呼名字,今天怎麼這般客氣了?
“陰姑娘有禮!”四名年輕男子聚攏過來,笑吟吟地向我作揖。
我連忙還禮。
這四個人年紀不等,卻都長相不俗,我心中訝異,才要說話,倏地心臟驟縮,抽搐著瘋狂跳動。這種感覺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是這一次卻是衝擊得實在太過厲害,我身子一顫,倒跌兩步,若非有人從身後及時架住我的胳膊,我早狼狽地摔到地上。
“怎麼了?”溫醇的聲音,劉秀的臉映入我的瞳孔,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從窒息中緩過勁來,“臉色那麼難看,身子還是很虛啊。”他把手往我額頭上一搭,順勢拉我站直,“為何不在家好好歇著?”
“陛下賜了東西,需得叩謝聖恩。”我悶悶地回答。如非不得已,誰願去見那個陰陽怪氣的劉玄?
劉秀眼神若有所思地閃了一下,卻未動聲色,指著那四個人說:“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臧宮,字君翁,潁川郟縣人氏。原在下江軍中效力,這次在昆陽之戰中可謂軍功卓著……”
臧宮急忙表示謙讓:“多謝劉將軍賞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乃宮之大幸!”
劉秀手往邊上移動:“這位是祭遵,字弟孫,原是潁川潁陽縣吏……這位銚期,字次況,與君翁乃是同鄉……”
我睜大眼,銚期的身高起碼在一米九以上,膚色黝黑,與馬武站在一塊兒,活脫脫一對門神!
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穿梭,我越瞧越覺得像是年曆畫上的左右門神,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馬武被我神神道道地搞習慣了,免疫力已經相當高,倒是銚期被我莫名其妙地一笑,竟漲得滿臉通紅,若非他膚色偏黑,怕是早惹來一大堆的笑料了。
劉秀或許也注意到銚期的尷尬,卻故意視而不見,指著最後一位笑道:“這是朱祜,字仲先……”
“朱祜?!”我第一直覺便是這名字耳熟,眼見那男子與劉秀差不多年紀,身材清瘦,目帶笑意,似乎對我也是一臉好奇。我心中一動,低叫道,“我想起來了,蜂蜜藥丸兒……你是鄧禹的同窗對不對?我常聽他提起你!”
朱祜微顯詫異,眼神兒瞟了劉秀一眼,笑道:“仲華這小子,背地裡說我什麼壞話兒了?”
我靦腆一笑,剛才一時情急,竟連名帶姓地把鄧禹的名字喊了出來。其實說真的,他一行完冠禮就跑了,我從來沒用他的字稱呼過他,一時間要適應“仲華”這個名,還真有點彆扭。
“仲華誇你來著。”心裡虛,聲音也就越說越低。鄧禹以前一講到太學裡的那些同窗如何如何,我便噓他,潑他冷水,說他胡吹。他倒是真誇同學來著,只是反被我掐得夠嗆。
2�玦殺(2)
朱祜朗聲大笑,看得出來他為人很是爽朗,一時眾人一起說笑著往裡走。
我趁人不備,偷偷拽住馬武,好奇地打聽:“我問你,昆陽大戰後馮公孫去了哪裡?”
馬武一愣:“馮異?他回去啦!”
“回去?”
“回父城啊!”馬武不以為然地撇嘴,“他也算是個人物啦,只是他還有母親留在父城需要贍養,所以劉將軍也不便強留他。”
“那……那他就……這麼回去了?”回到了父城,回到了新朝政局之中。那以後若是再相逢,豈非仍是敵我對立?
抬眼望了眼劉秀翩然的背影,心中一動,劉秀與馮異二人之間必然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難道當日馮異誓死保護我,便是為了要劉秀放他回父城麼?
“劉將軍這次路過潁川,倒是收了不少勇兵良將!”馬武用羨慕的口氣嘆道,“且不說這幾個,就是留在郟縣做了縣令的馬成,也是個了不起的漢子……哦,對了,你還不曉得吧,王元伯沒跟我們回南陽郡,他順道回潁陽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