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伺候,奴婢思念夫人,常以淚洗面。侍中傅大人憐惜奴婢一片忠心,所以此次帶奴婢一同前來南陽郡接夫人回都。不過陛下有旨,命傅大人先往蔡陽接湖陽公主,又繞路去接了寧平公主,所以耽擱了些時日才見到夫人……”
“湖陽……公主……”我只覺得腦袋脹成兩個大,不過轉瞬已完全領悟這兩位公主所指為何。不僅如此,隱約間我還捕捉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我緊攥的手心裡頓時直冒黏糊糊的冷汗:“是哪位傅大人?”
琥珀垂首:“傅俊傅大人。”
我眯起眼,已經完全能想象出此刻門外的一片熱鬧景象。這下好了,不只招來了陰識,還把劉黃、劉伯姬兩姐妹也給招來了。
劉秀,你這是……非要逼得我毫無半點退路嗎?
怕我再逃避,不肯乖乖跟傅俊回雒陽,所以準備跟我打一副親情牌,把我認識的親人都聚集到一塊來勸我回心轉意?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親自來?
心念方起,忽又洩氣。劉秀親自來又如何?按我此刻的心情,只怕一聽說他來,立馬捲包袱,望風而逃。
他早已把我看得透透的,甚至比我自己看得更明白。
幽幽地嘆口氣,這份百轉千折的心思卻是無法跟眼前這個小丫頭講清楚。我望著她軟弱無力的笑,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彷徨與苦澀。
“琥珀。”
“諾。”
“郭……郭夫人她……”
琥珀不愧是陰識一手調教的侍女,我話還沒起頭,她便乖覺地答道:“夫人請放寬心,郭夫人即便有子,也是妾室,夫人才是陛下正娶之妻,皇后之位非夫人莫屬。”
我澀然一笑:“這是陛下的意思?”
她一哆嗦,面色慢慢變了:“陛下……雖然未曾這麼說過,但是,這是事實……”
我聽出她話裡的顫音,不忍再為難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沒關係,我從來就沒在乎過這些虛名。”
“夫人!”她激動道,“夫人怎麼可以不在乎呢?要知道……”
我搖頭打斷她的話:“別說了,一會兒你悄悄去把大公子叫進來,別驚動傅俊和其他人。”
琥珀欲言又止,終於在伺候我洗漱完後無言地退了出去。
銅鏡中的那張臉孔,五官雖然不夠明朗,可是輪廓的線條卻分外清晰。經歷過長安那場耗費心神、朝不保夕的劫難,我明顯瘦了許多,眼睛凹了,下巴尖了。撫摸著略帶粗糙的肌膚,我不禁緊張起來。
等會兒要是看到我這般憔悴落魄的模樣,陰識是否會更加氣惱我的任性妄為?
咬著乾裂的下唇,我呆呆地望著鏡中的自己,考慮要不要敷些鉛華,把自己的面色弄得稍許有點人樣,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嚇人。但這種名為鉛華的妝粉,其實就是鉛粉,用多了,實在對身體無益。這個時代的女子愛美,素愛用鉛華敷臉,我卻是深知其毒,平時寧可素面朝天,也不願用它。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1 迎人(3)
正猶豫不決,門上忽然發出一聲輕響,門開了。
我跪坐於席的身子頓時一僵,脊背挺起,粉盒失手滑落。白色的粉塵沾上醬紫色的裙裾,分外搶眼。
銅鏡中有個頎長的身影緩緩靠近,最後停在了我的背後。我鼻子猛地一酸,眼淚竟然不受控制地滴落,濺上沾粉的裙裾。
我用手捂住眼,手指用力摁在眼瞼上,然而即使不睜眼,一聲抽噎也已不爭氣地從我喉嚨深處逸出。胸口一陣發悶,壓抑許久的情緒像是突然找到了一個傾瀉的缺口,“嘩啦”一下,全部溢了出來。
背後響起一聲長長的嘆息,陰識伸臂從身後摟住了我,像抱孩子一般擁抱著我。他把胳膊收緊,那樣的力道彷彿要把我揉進他的胸膛。
我的抽噎聲越來越大,淚水漣漣。手上沾著的鉛華,被淚水潤溼後,變成一團糊狀黏在臉上。
陰識的呼吸聲很重,嘆息聲更重,他的下頜頂著我的頭頂,一隻手抓住我的兩隻手腕,將我的手強行拉下。
我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一口氣抽抽噎噎地憋在胸口,淚眼模糊中,狼狽地扭頭。
一別兩年,陰識的相貌並沒有發生多大的改變,氣質卻愈發成熟穩重,此刻那雙桃花眼眸瞳微紅,目中正隱隱含著淚光。
“大哥……”千言萬語,凝於唇邊。
他緊抿了下唇,輕輕拍了拍我的面頰:“回來就好。”淡然的四個字,卻帶著一股壓抑的喑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