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朝議之時,對臣子們說,他對連年的戰事感到了厭倦,決定將隗囂、公孫述這兩個大麻煩先擱置一旁,置之度外。他還下詔勒令所有還朝的將軍留在雒陽休養,把軍隊調防河內,打算暫時休兵。
這個決定讓我目瞪口呆,當場石化。
自當年舂陵起兵以來,劉秀除了打仗便還是打仗,一場接一場的戰爭不斷,使得他就像一隻陀螺,從未有空暇停止過轉動。
如今……這隻疲於奔命的陀螺卻突然在這緊要關頭說要停下休息……
不可思議……也,無法置信!
“貴人,請多珍重!”陰興淡淡地望著我,平時冷峻的臉上也起了一絲微瀾,“即使為了陛下,你也……不能這般糟蹋自己!況且,你還有一子一女……你好好想想,庶子,不是那麼好當的,除了自己的母親,誰能給他們更好的庇護?”
庶子!
我的陽兒和義王!
心,如果能夠感覺不到這種錐刺的痛,該多好!
我逃不了!
無論如何,我仍是建武帝的貴人!仍是劉陽和劉義王的母親!
我的肩上已經壓下了不可逃避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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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狩獵(1)
“在那裡!”
“看到了——”
“噓!噤聲!”
雖然極力壓著聲,卻因為人多音雜,驚動了湖面上游憩的野鴨。嗖的一聲,箭矢從弓上脫弦飛出,湖面上響起一連串的扇翅聲。
呼啦啦——一飛沖天,翅膀拍打過水麵,徒留下點點漣漪。半空中有飛羽飄落,浮於水面。最終,水紋在層層擴散中歸於平靜。
“又是你壞的事!”草叢中冒出一顆腦袋,扭頭兇道,“真搞不懂,你非要跟著我們幹什麼?”
那人還沒兇完,當胸就捱了一記粉拳。一個身穿嫩綠色直裾深衣的小女孩從草叢裡蹦跳起來,“少扯淡!明明是你們笨手笨腳的……”她站起來也只比那蹲著的兩位錦衣少年高出少許,卻自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迫人氣勢。
眼看劍拔弩張,似乎要吵起來了,原本散伏在周圍草叢中的侍衛以及內臣們趕緊湊了上去,求爺爺告奶奶地將兩人勸了下來。
我將目光收了回來,無意關心小兒女們逗貓抓狗似的小打小鬧,倒是對身旁這一個正襟危坐的孩子更感興趣。
“怎麼不去和兄長們一塊兒狩獵呢?”
他扭過頭來,童稚未脫的小臉上滑過一個詫異又好笑的神情,“娘在說笑吧,那也算是狩獵?”
我強忍笑意,心生讚許,卻在面上絲毫不露聲色。
“四哥哥!四哥哥!”義王提著裙裾,蹦蹦跳跳地從湖邊跑過來。早起才換上的新衣,這會兒汙糟得不成體統了。“四哥哥——你來!你射一隻給他們瞧瞧。明明是二哥哥和三哥哥沒本事,偏還賴我……”
小丫頭已經過了七週歲生日,卻一點兒公主的樣子都沒有,整天咋咋呼呼的。她是皇帝的長女,本該是全國女子的典範,可惜連普通人家的閨女都不如。我對她女生男向的性格有些無奈,又有些頭大。如果她不是生長在皇家,如果她只是個平凡的小丫頭,那我不會過多約束她跳脫飛揚的性格。可惜,她是個公主,生來就註定不平凡。
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劉義王!她,似乎更適合做一個男孩子!
前幾年她年幼,尚可以用懵懂無知來搪塞,這幾年眼見她越長越大,卻仍是半點兒不讓人省心。她的德行有失,代表著皇家臉面有失,於是乎她的嫡母也開始對此頗有微詞。
“該是時候教大公主應有的禮儀與舉止了。”皇后不止一次地重複這句話,只是每次都被皇帝含笑打馬虎眼地混了過去。
義王是不幸的,因為她的身份乃是長女,所以比起妹妹們,她肩上承擔的壓力更大些;義王又是幸運的,因為她還不曾受封,而且,即使有朝一日受封公主,也不過與諸侯同邑,終究不是個男兒。
只有皇子,才能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壓力。
關於這一點,我想再沒有人比我身邊這個貌似天真,實則機靈早熟的少年更有領悟了吧。即使是比他年長兩歲的劉輔和劉英,現在的注意力,也還更多地停留在如何胡鬧貪玩上。
劉陽被妹妹髒兮兮的小手拽著,袖管被印上了兩個模糊的掌印。他素有潔癖,喜歡把自己打扮得莊重而不失貴氣,特別是在類似現在這樣的場合之中。但他也不過向自己汙糟的袖子上瞥了一眼,並沒有甩開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