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
次郎三郎正說著,又捱了當頭一擊。他沉默不語了。老師究竟為何如此生氣?他驚訝,更害怕激動的情緒會讓老師脆弱的生命之火頃刻熄滅,禁不住伏倒在地。雪齋禪師又躺下了,粗重的呼吸聲在室內響起,次郎三郎低低地哭泣著。
“元信……”
“在……在。”
“你為何如此隨意地談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你還沒有妻子和孩子,是不可能知道箇中感受的。說要忘記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是多麼隨意和不負責任。”
“是……”
“如果能夠那麼輕易就忘掉妻子和孩子,世間就不會有如此多悽慘和悲傷了。”
次郎三郎輕率的回答激怒了老師,他想誠心誠意地道歉。如果知道老師會這樣教導他,無論多麼難以忍受,他都會忍耐。
“你的母親或許正在為你的平安祈禱,身在阿古居城的她或許能和你心心相通……這就是母親的心……明白嗎……母親的心,也是天地自然之心所在。”
“是。”
“否認這種愛,是對天地之心的違背,還有……”他說到這裡,搖搖手,要水喝,“你說不服從主公的命令,那麼你覺得大人會輕易饒恕你嗎?你難道不覺得那是信口之言嗎?”
次郎三郎感到全身的熱血如凝固了一般。調動了全部兵力的義元,根本不會讓他違反軍紀。他本來想要安慰衰老的老師,沒想到竟然說出瞭如此讓老師失望的輕率之語。“請原諒!”想到這裡,他忽然號啕大哭。
雪齋禪師又閉上了眼睛。窗戶上的陽光已移走了,光線漸漸暗下去,小鳥也不再鳴叫了。
次郎三郎好不容易止住哭泣。雪齋禪師又道:“你回去吧。關於那個結的解開,我在黃泉之下也可以聽到。你明白了嗎?一旦鑄成大錯,我的靈魂將得不到超生,你也將陷入危險的境地。那麼,噩運會始終跟隨著你。”
“我一定努力,一定!請原諒……”
“山門外似乎有人來了。你回吧!”
“那麼……就此別過了。”
“你,你又說出這種話來,你忘記我剛才所說的話了嗎?這不是分別,從這春天開始,你的身體裡將有我的血液流淌著。”
“。”
“如果路上遇到別人,絕不要說是我叫你來的。你就說你是像平常一樣,來我這裡學習經書。”
“是。那麼,元信告辭了。”
“要保重身體。
“是。”
“凡事不可慌張。慌張使人目盲。”
“是……是。”次郎三郎退出的時候,得知雪齋禪師生病的人陸陸續續來了。正像雪齋禪師所料,沒有任何人懷疑他先行到來的原因。
義元次日親自前來探視雪齋,他對禪師病情的嚴重十分吃驚,忙命六名醫師前來診治,但正如雪齋禪師自己感慨的那樣,已經來臨的人生之冬是人力無法阻止的。
不數日,雪齋禪師離開了這個世間。得知雪齋禪師圓寂的訊息時,次郎三郎在臥房中點著了香。他不禁回想起祖母和雪齋禪師二人十分相似的遺言。祖母讓他極力避開和母親一方的戰爭,而雪齋禪師則讓他繼承遺志。二人的遺言都指出了悲劇的根源,那就是義元的進京。無論是祖母的遺願,還是雪齋禪師留下的結,十四歲的次郎三郎都不能輕易給出答案。
雪齋禪師的預言在其葬禮結束後,立刻變成了現實。當年三月,三好長慶攻佔了播磨的明石和三術兩座城池;越後的長尾景虎和甲斐的武田晴信在川中島激戰,不但顯示了越後不可小覷的力量,甚至似要趁勢直逼北條氏康家的領地關東。這些事件已引起今川氏的關注,但義元在雪齋禪師即將發喪的十月中旬派出去的密探,如今又帶回一個驚人的訊息:毛利元就已然摧毀了嚴島的陶晴賢,企圖於近期進京。形勢逼迫著即將邁人不惑之年的義元,他必須迅速行動起來。
群雄都在爭著進京。北條、長尾、武田、三好、毛利……如今都站在了進京的起點,接下來是看誰能夠第一個到達終點。如不能在外交上將織田氏納入自己麾下,則必須摧毀他們,否則將失去進京的機會。焦慮之中的義元終於將次郎三郎的婚期提前到了次年一月五日。義元叫來了次郎三郎。在他面前,義元露出輕鬆的笑容。
“你終於長大成人了。婚禮結束後,你可以暫且回岡崎城一趟,祭拜父親和祖父,順便看看你的家臣們。”他大度道。
“多謝。”次郎三郎話語不多,低頭致謝,他還在內心參悟那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