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忘了我已是關白,島津。若我是筑前守,你便有了好對手,可我不是!”
“我的手下與領民看到大人和大人的旗幟,紛紛臣服,棄我而去啦!”義久說完,哈哈大笑起來。這並非自嘲的笑,而是要把深積在心裡的怨恨宣洩出來,自然而然地笑了。
可是,笑聲戛然而止。他想,還不是笑的時候。
日前秀吉接見島津派來乞和的家臣河野通貞時,道:“看看島津的態度,怎麼也得叫他走一趟!”其態度嚴厲,不容分辯。
此刻,秀吉目光銳利,轉眼卻又若無其事地搖起團扇。
義久恭敬道:“怎麼也沒想到我的人會這樣。看來不自量力,無論何時都是自取滅亡。如今一切皆憑大人發落。”
以戰敗者的身份來到勝利者面前,毫無道理地道歉,千方百計保全島津一門……義久痛苦著,想到是眼前這個瘦小男子終止了島津氏自源賴朝以來的榮耀,他氣得差點暈厥過去。在這種場合,愈是拘束,就愈會被對方輕視。可能的話,他想像勁風那樣豪放,昂然一笑,從容為刀俎魚肉,而非一介落魄敗者。
秀吉突然探身出去,他聲音出奇地小,樣子很是親密,銳利的目光已經消失了,滿臉和顏悅色,“島津啊,若你決心已定,就再好不過。”
“啊?”
“我沒什麼要求,九州還由你掌管。不過,我千里迢迢來到此處,沒看一眼薩摩就回去,實在是遺憾。還是讓我先去看看你的本城吧。”秀吉很快說完,仍然小聲道,“義久,你好像並不真正明白我啊!”
島津義久想笑。秀吉先是如風一般淡,緊接著便迫不及待地說出真正目的。他意識到自己應該欣喜地表示感謝,卻沒有一絲笑容,既感可恨,又感悲哀。這小個子男人暗中隱藏的壓力,一點一點向他逼過來。
“我不明白大人?”
“不錯!你還不明我多年來的大悲願。”
“大悲願?”
“我並非壓制你而偏袒大友的目光短淺之人!”
“……”
“你沒有看出這點,便懷疑我的目的。你是打算在我沒到之前,統一北九州,然後進京?”
“不錯。”
“可你錯了。我並非那種為此區區小事而大動肝火,專程來到九州的小人。”
“……”
“我是為了實現多年來的夙願才來九州。你竟未看清!”
義久額上滲出了汗。他認為秀吉不會戲言,倘若這些都是真話,他確實絲毫都不瞭解秀吉的大悲願。
“哈哈。”秀吉高興地笑了,“無他,九州是去大明國、西洋、高麗的港口。”
“港口?”
“不出去,日後的日本就不能發展。豐臣秀吉怎能不來九州?”秀吉降低聲音,看了身旁的利休一眼,利休只是靜靜側耳傾聽著二人的對話。
“你對日本的平定好像有異議啊!”秀吉面對義久,異常低聲,像是在教訓一個犯了大錯的孩子,繼續道,“只要看透我秀吉的心,就會了解。於我而言,日本沒有一個敵人。”
“……”
“家康明白我的心,便去了大坂城。連家康都已如此,小田原北條和奧州伊達又能怎樣?只要把從今以後日本的出路告訴他們,他們自會明白了。這次……”秀吉說著,又看利休一眼,“你知道嗎?中國的毛利一族也不例外。在此次戰爭中,毛利、小早川、吉川便表現甚好,對秀吉大有幫助。”
“世人都看見了。”
“毛利開始對我也不相信,可現在全都明白了,便拼命效忠於我。大家都已認識到,必須和秀吉風雨同舟,共創太平盛世。亂世已成過去,我是奉天子之命結束戰亂,進而要征服大明國、高麗、西洋。秀吉的大悲願便是,絕不讓海內有派閥之爭!他們正是明白此點,才為我拼命。知道嗎,義久?”
“我……有些明白了。”
“明白才好。可是,若只注意秀吉的行為,而不清楚秀吉的想法,仍會認為秀吉是為了一己私利,支援大友,打擊島津。可是,這是個大大的誤解啊!若大友有錯,我也絕不寬恕他。只要他違背了天下大義,我便馬上對他不客氣。可是,凡是能理解秀吉,並願出力者,都是天子的子民。作為天子家臣的豐臣秀吉,就定要去團結他們。”
島津義久的鬢角浮現出青筋,不愧為關白,真是巧舌如簧!義久儘管佩服,心裡卻不能接受,暗想,此人囉嗦得像個孩子!可他陷於失敗者的屈辱之中,才剃光頭,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