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奪個乾淨。若奮起抵抗,則會被殺,建了房屋會被燒掉。每逢戰爭,他們的妻子被強暴,女兒被擄掠,只能逃到荒無人煙的丹波或淡路島,與牛馬相伴,與雞犬同眠。有史以來最悲慘之事莫過於此。他們被驅趕到人皆不忍的畜牲道。然而,在這樣一個時代,寺院卻緊閉山門,還算什麼佛家弟子?又算是什麼僧侶?”隨風說到激動處,競大哭起來。
波太郎說他俗名蘆名兵太郎,應該屬會津一帶的蘆名一族。信近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慷慨激昂之言。隨風見信近屏住呼吸怔在那裡,用他髒兮兮的手抹了抹眼淚,繼續道:“蓮如上人正是想救百姓於水火之中,才作出那樣的決定。他相信只有這樣,才能把百姓從瘋狂的屠刀下拯救出來。然而,現在的這些蛆蟲,早已忘了祖師爺的志向。”
隨風看了看信近和波太郎,又瞧了一眼在場的武士,繼續說道:“這或許情有可原。如果沒有乞丐,這些跛腳的和尚們如何能理解佛祖的教誨,佛祖的理想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空中樓閣。他們蜷縮在墮落的深淵,在黑夜裡摸索著開啟經卷,只求自己得到救贖。正因如此,我才更加仰慕蓮如上人。我認為,親鸞看見了佛祖,而蓮如卻看透了佛祖。”
這時波太郎呵呵一笑。
“笑什麼?”
“這些話我已聽了好幾遍。抑揚有致,果然聰明。你所說的親鸞看見而蓮如看透的那位佛祖,是怎樣的佛祖呢?不如指教一二。”
“噢,那還用說,我所說的佛祖便是佛法的精髓。”隨風毫不示弱,繼續說道:“在人間建造一個極樂世界,此為釋尊的宏願之一。為了這個目標,應該堅持不懈地奮鬥才是。佛祖發現了通往極樂之路,他相信,只要那樣做,心願便能實現。百萬卷經文都是衝出地獄、建設極樂世界的良方。如果錯誤地認為這些經文只是教條,弘法大師又何必那麼辛苦?大師親自為病人把脈,尋找各種藥物治病救人。他要將眾生從現世的痛苦之中解救出來,為千古垂範,進一步去影響人們的心靈,影響政治。但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弟子開始怠惰。他們深居藏經樓,操縱當政者,試圖透過別人之手建造極樂……這種怠惰的做法便是墮落的開始。佛祖豈可見容如此懶惰之人!”
信近疑惑地看了看波太郎。只見他緊繃著臉,神情嚴肅,也在側耳傾聽。
“寺院本該由百姓捐舍而建,但不知從何時起,當權者恣意下令,大築寺院。這已然不是為百姓造福,而是在搜刮民財。親鸞不畏艱辛,遊歷各地,授可憐的百姓以往生成佛之法。蓮如則更是廣涉民間疾苦,尋求變革之道。他的寺院是真正救助那些無果腹之食無立錐之地的苦難百姓之所。他為心中之願盡了一己之力,為了不讓亂兵闖入寺院而竭盡所能。我仰慕蓮如上人,正在於他的慈悲之懷和果敢之為。他始終將亂世兵危拒之門外,此舉甚或可與弘法大師懸壺濟世之佳話相媲美。可蓮如之後,在世間更為需要這種大慈悲大善舉時,住持卻和他的同門於內奢糜放縱、聲色犬馬,於外發號施令、奴役生民。這和俗世的大名有何分別!若不借蓮如之名加以指斥,我佛大法不久便會由救世神器化作亂世兇器……”
隨風再次流下淚來。坐在一旁的武士互相遞著眼色,其中一人突然抽出了武刀。不知隨風是否意識到身邊的危險,只聽他繼續說道:“長此以往,蓮如遺志不復存在。上人在各地營建極樂世界,不許任何兇器進入,讓那些瘋狂的當道者束手無策。可憐的百姓若是走投無路,便可以前去投奔。他建造這樣一所御堂,就是為了阻止那些手持兇器的殘暴之徒進入。這樣的勇氣,這樣的決斷,才是深知佛法精髓,乃是一般僧人無法企及的大悲願。因此,百姓們要拼命保護這塊聖土,一心念佛。在加賀,他們甚至推翻了守護富檻正親。然而現在怎樣呢?百姓這塊唯一的樂土,卻成了身懷兇器的奸細與刺客的藏身之所。為百姓建造的御堂,現在成了住持維持自家奢侈生活而徵收賦稅的地方。你們看看,現在百姓反而深受雙重盤剝,飽嘗塗炭之苦。當年蓮如確也擁有不少女人,還生了幾十個孩子。這一點我不敢苟同,而現在他的子孫獨獨學會了這一點,墮落成他的敵人。”
左側的一個浪人再也聽不下去,掄刀朝隨風砍去。信近和阿俊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正在這時,只聽波太郎喊道:“慢!”
波太郎將手中的一個白色物件朝武士扔了過去。那是他的香爐。那武士手一抖,香爐裂為兩半。隨風則趁機躲過一擊。“這裡已經變成了這些傢伙的庇護所,蓮如還能成佛嗎?”他顫抖著對救了自己一命的波太郎道。
波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