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退下去之後,雅樂助喚了一聲:“城主!”他向前走近一步,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老臣們都希望竹千代公子移住本城。”
“為什麼,難道我一人在此,你們不放心嗎?”
“您就不要挖苦在下了。萬一有人心懷叵測,竹千代公子恐怕……”
“既然是老臣們的意思……”
雅樂助牙齒在打戰,差點咬到了嘴唇。廣忠或許太累了,瘦弱的身體讓他的語言也那麼蒼白。清康公絕不會如此……他本想這麼說,但還是忍住了。“竹千代公子和夫人都在身邊的話,這裡會熱鬧一些。”
“這麼說,這裡是竹千代的城池?父親將它傳給了竹千代,我不需要。”
雅樂助晃了晃肩膀,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廣忠。“城主!身為岡崎之主,城主不該說這種話。”
“我是嗎?你們承認我是岡崎之主嗎?”
“在下不能理解。難道想在亂世中生存下去的松平之主,要放棄武士的精神嗎?”
“連身邊一個女人的事你們都要干涉,我不過是你們的傀儡!”
雅樂助想哭。即便開玩笑,他也不願意聽到廣忠這樣說。廣忠如此軟弱,家中所有的人卻都沒有放棄對這個主公的希望。自於大走後,民間便流傳開一種說法。“上房夫人為城主增光不少。”他們努力制止著類似傳言。但廣忠卻變得越來越乖僻。
雅樂助叫了一聲“城主”長嘆一聲,道:“我們的良苦用心,城主竟如此厭棄嗎?”
“不,我很高興。”
“剛才的那個女子……她是什麼來歷,才是最關鍵的,城主萬萬不可疏忽。”
“我知道。”廣忠擺了擺手,“我知道你們忠心耿耿,我只想知道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是否還活著?”
“阿久和於大都是你們強加給我的。這次定又會逼我娶戶田彈正的女兒。我只想自己作決定,證明自己還活著。”
“用那個侍奉您沐浴的女人來證明嗎?”
“這是第一個我親自選擇的女人。她和我最像。”廣忠突然目光灼灼,說道,“正家,靠近些。”他壓低了聲音:“你認為,我是傻子嗎?”
“啊!”
“不妨,你只管直言。我只是想知道大家對我的看法。”
雅樂助屏住呼吸,盯著廣忠。廣忠的語氣似是嚴肅,但又似戲言。“城主是在懷疑族中的人嗎?”
“叔父藏人。”
“信孝大人……”
“還有隱居的曾祖父。”
“啊?”
“竹千代的祖母,還有你的本家將監,都讓人不放心。”
雅樂助再次使勁咬住嘴唇。
“怎麼樣,和你的想法一樣嗎?”
“恕在下直言……不盡相同。”
“不盡相同?”
“城主!您的疑心如此之重,是否覺得您身邊所有的人都是敵人?”
“好了,你不必多言。我裝痴賣傻和侍女胡來,只是想把那些有二心的人引出來。”
正說著,須賀與眾侍女端酒上來了。廣忠招手令阿春過來。
酒菜擺佈停當,雅樂助拿著酒杯,眼睛卻依然盯住廣忠。
對於讓竹千代搬回本城,以及和戶田彈正家的婚事,廣忠並不反對,但他的行為依然讓雅樂助擔憂。於大在時,他沒有表現出來的偏執,近來愈發明顯。很難想象他是有目的地接近阿春。本是因為忘不了於大,他卻給自己找出出人意料的理由。他提防叔父藏人信孝不無道理。但是住同一城、年近九旬的曾祖父,以及竹千代的外祖母、於大的生母華陽院也成了他懷疑的物件,這未免讓人不安。他身心的衰竭導致疑竇叢生,說不定每一個家臣都會成為他懷疑的物件。
廣忠往前探出身子,一手按在扶几上,一手攬住阿春。“阿春,給我倒酒。正家,你也盡情地喝,咱們一醉方休。”阿春有所顧忌,縮著肩膀,一個勁兒地顫抖。
雅樂助施了一禮。在場的女人們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這種酒宴,顯得輕鬆而嬌媚,唯獨廣忠處處在意雅樂助,反而有些生硬。
“今日你就陪在我身邊。正家已經答應了。大家都聽見了吧?”
雅樂助接過須賀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心中想道:“今晚實在不該來。”大概是因為身心疲憊,廣忠面對任何事都感到壓力重重。如果這種壓力沒有引起反應也罷,他卻經常因此說出一些很難聽的話。他說,將竹千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