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身體虛弱的廣忠的寵愛,一面卻又行為不端,惹人笑話。夫人漸漸覺得,此等行徑不可饒恕。
“阿楓。”
“嗯。”
“你去阿春夫人那裡……叫她來。”
阿楓驚恐地抬起臉。“夫人叫她來,有什麼大事嗎?”
“也無大事。但我是大人的正室。”
“但……如果傳進大人耳裡怎么辦?”
“叫她來問話,如果傳言屬實,我會主動告訴大人。”
阿楓不懷好意地注視著夫人逐漸氣得發青的臉。“阿春當然會任小姐發落,但巖松八彌是大人的手下,小姐無權過問。”阿楓歪頭想了想,彷彿忘記了剛才那篇煽動的話,勸解道:“小姐,如果沒有下定決心……”
“我心已定,才讓你叫她來。”
“可是……城裡總有些搬弄是非的不忠不義之徒。縱然小姐寬恕阿春,八彌也可能會對大人說,一切都是因為小姐嫉妒所致……那時該怎麼辦?”
“那時……”夫人一時語塞。她尚未考慮到那一點。“那時該怎麼辦,阿楓?”
阿楓漸漸陷入錯覺,她非但不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嫉妒和破壞他人幸福的惡念佔據,反而認為,為了眼前這個善良的主人,她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她將這一切當作了忠義。“小姐!”阿楓又瞧了瞧四周。“惹起這種沸沸揚揚的傳言便已是大罪,小姐必須痛下決心,只要讓阿春夫人再也見不到大人和八彌,就萬元一失了。”
“痛下決心?”
阿楓一邊環顧四周,一邊道:“就像男人擊殺敵人那樣……”她繃著臉,聲音很低。
此日,阿春照例問候廣忠後,回到自己臥房。廣忠的箭傷即將痊癒,眼睛也恢復了往日的光彩,只是仍無食慾,倚著靠背,面帶倦容,苦楚地聽著老臣們彙報戰後的處理措施。密談時,女人們當然要被支開,但阿春還是隱隱知道了一些事情。
織田信秀似不欲乘勝攻打岡崎城,而是將主力撤回了尾張,以應付美濃之敵。對於岡崎,他似乎打算暗中使一些手段便是。他們想利用廣忠病重和此次敗戰之機,離間松平氏。為防萬一,上野城家老酒井將監被嚴密監視,廣忠的叔父松平藏人信孝處,也安插了心腹之人。
廣忠時常顫抖著唱起歌謠:“願乞中宮誕,大赦天下人……”唱著唱著,他滿額是汗,消瘦的臉龐異常蒼白,當唱到《俊寬》一節的時候,阿春不禁落下淚來。他既非喜悅而歌,亦非有感而詠,他不過是向家臣們表明:看,我還是這麼健壯,不要心生異志!
越來越多地觸碰到廣忠內心深處的苦悶,她的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開始時,她為自己只是於大的替身而悲哀。但現在,那種悲哀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反而希望自己完全變成於大,變成那個讓廣忠如此牽腸掛肚的女人。
阿春的想法不可避免地在日常生活中流露出來,煎湯喂藥,勸進飲食,廣忠將這些一一看在眼裡,愈加寵愛她。她開始在內心深處感謝於大,甚至覺得,自己能夠像她,實是造化施福。
阿春回到房間後,忽然想去看望表兄八彌。八彌傷勢嚴重,遠甚於廣忠。他當初大腿受傷,摔倒在水田裡,甦醒後,還不知已身陷敵陣,竟然還能四處尋找廣忠,拼命廝殺。連廣忠都說,他能獲救實乃奇蹟。
看到對自己一往情深的阿春,廣忠道:“去看看八彌,你們畢竟是表兄妹。”
得到了廣忠的許可,阿春已去探望過四次。八彌保住了性命,但失血過多,倦怠不堪。
阿春收拾好被血浸透的鋪蓋捲兒,出了房間,一個侍女攔住了她:“奴婢是田原夫人派來的。”
“夫人找我?”她望了望走廊,阿楓表情僵硬地站在那裡。阿春毫無戒心,以一雙清澈的眼眸望著她。阿楓好像要逃避她的視線,絮絮叨叨解釋起來:“田原夫人有話想當面對夫人講,派我來請您過去一趟。”
“有話要當面對我講……”
“可能是有關大人傷勢的事……”
“為此特意……”阿春想讚一聲深明大義云云,但說不出口,她不習慣像一位城主夫人那樣說話。當然,她更沒想過要拒絕。
“有何事?”阿春一邊想,一邊道:“那麼,請你帶路。”便急急地隨阿楓去了。在十七歲的她眼中,阿楓乃是個久經世事的女人。阿春沉浸於被廣忠寵愛的聿福中,哪知道田原夫人對她的怨恨?
到了內庭外門,她讓侍女回去了。二人直接出了被稱為“竹千代之城”的八幡苑,徑奔田原夫人所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