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道牆是外庭和內庭的分界線,柴門大開。進去後,一眼便看見離宮式樣的房屋,是一座古樸的書院式建築,信長正坐在窗邊。前田犬千代也坐在窗前。他們對面坐著三個孩童,圍成一圈,不知在做些什麼。走近一看,其中一個孩童正在摺紙,而另外兩個在觀看。
於大不禁停下腳步。幾個孩童身材相仿,髮型也很像。她不知道哪個是竹千代,緊張得不敢靠近。但平手中務穩步走到廊下,於大隻好跟著。
“怎樣,疊好了嗎?”信長仍然坐在窗前,對摺紙的孩子道。
“快了。”那孩子答道,“如果能夠用紅、紫、黃三種顏色的布做翅膀,看上去就漂亮了。”他好像在摺紙鶴,正在做翅膀。
於大終於靠近廊下,仔細打量著那三個孩童。那幾個孩童和信長好像沒有看到於大和政秀一般,對旁人根本不予理會。
“竹千代好耐性呀。”信長說道。
於大的身子不禁一顫。那個摺紙鶴的孩子,是竹千代?但竹千代沒有回答。他正歪著頭,在想如何讓翅膀多些顏色。於大隻能看到他的額頭。她突然有一種衝動,她想捧起那張臉兒,讓他看著自己。
竹千代,是母親。你難道還不知道母親就站在你的身邊嗎?於大咬著嘴唇,凝視著竹千代手中的摺紙,心中叨唸。
竹千代終於抬起頭。他目光平靜,視線轉到於大身上的瞬間,雙眼驀地放射出如同朝陽般的金色光芒。那張臉兒和他的外祖父水野忠政頗為相似。他不知道將要降臨的災難,不知道潛藏的危險,甚至不知道面前站著的全身發抖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片刻之後,他又去關注手中的紙鶴。
信長一直用幸災樂禍的眼神打量著眼前這對母子的舉動,這時候突然叫道:“竹千代。”
“哦?”竹千代亦未抬頭。
“你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不知。”
“哼。你知我是誰嗎?”
“知。”
“知?你說說。”
“織田信長。”
“哦。”信長點點頭,又看著於大。他和竹千代的對話好像是說給於大聽的。信長道:“竹千代。”
“嗯?”
“你本應去駿府,為何到熱田來了,你知嗎?”
“知。”
“你若在熱田被殺,怎麼辦?”
竹千代突然沉默,但手上的動作卻未停下。
“我……我信長覺得,你就像我的弟弟,這樣說,你還恨我?”
看到竹千代依然沉默,天野三之助輕輕用手指碰了碰竹千代的膝蓋。
“三之助,怎的了?”
“請公子回話。”
“不。竹千代不喜撒謊。”
“哈哈哈。”信長大笑道,“你討厭撒謊,但你方才說不知喜歡我還是討厭我,就在撒謊。”
“不!大家都說信長乃是渾蛋,我正在思量。”
“渾蛋,你這廝,居然口無遮攔!”
“若是渾蛋蠢貨,我便更討厭。”
“不是呢?”
“我們可做兄弟,一起玩耍。是吧,三之助?”
這次是阿部德千代用手指碰了碰竹千代的膝蓋。竹千代終於摺好了紙鶴。他嘴邊露出一絲微笑,拿著紙鶴玩耍起來。“把這個送給信長。”
“給我?”
竹千代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將紙鶴遞了過去。
“鶴的羽毛真漂亮。它是哪裡的大將?”
“這種大將很軟弱,因為是紙做的。”
“哦?那我也做一副同樣的鎧甲穿上。”
“為何?”
“因為太強大了,麻煩。”信長道。
“強大了會麻煩?”
“哈哈哈,讓別人感到麻煩。織田信長生來就是這般強大,真是麻煩。這是天生的。”
信長的話好像合了竹千代的心意,他輕輕點了點頭,突然站起身跑開,似是憋了尿。“見諒。”他一邊說,一邊跑到於大身旁的石頭邊上,小便起來。
“竹千代。”
“什麼事?”
“那石頭下邊沒有蚯蚓嗎?”
“有也無妨。”
“我是說,如果將小便撒到蚯蚓身上,你的小弟弟可要彎曲了。”
“不會。”
“這麼說,你已經撒過多次了?”
竹千代點點頭,慢慢直起腰。於大一直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