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期間,長筱城的防守會更加牢固,年內已不需再戰。家康雖有此想法,但天亮之後,卻命人開啟了城門。他吩咐城內外士兵準備全力以赴,迎戰渡過天龍川的甲斐軍,並令眾人吹響號角,擂起戰鼓。
此時,甲斐軍已經在勝賴的率領下,渡過了天龍川。
“敵人已渡過天龍川。”
“敵人已渡過上瀨,直指馬進川對岸。”
家康坐在帳中,面無表情地聽著探報。一切不出所料,他現在深刻感受到了年輕的勝賴有多莽撞。其實使得他作出此判斷的,非別人,正是勝賴之父信玄。
家康曾因一時激憤,在三方原與信玄硬拼,他那時的想法和現在的勝賴如出一轍,但他現在已省得,自己那時是何等意氣用事!那時的家康,希望試試運氣,以為上天若能助他取勝,他便是天生的常勝將軍。但那種幼稚的想法本身就已蘊藏了八成敗因。自助者,天助之。命運之事,怎能隨便試探?命運便是時刻準備著,不斷前進,不斷忍耐,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三方原之戰,家康不過是為了讓信長看到他的勇氣。現在的勝賴面臨的,是更令他自已痛苦的局面。他希望透過此次戰爭,證明自己不比父親差,希望藉此得到家臣們的信賴。
勝賴會貿然闖到馬進川對岸。家康冷靜地判斷:那時,德川軍可以正面迎擊甲斐軍。
甲斐軍開始渡馬進川時,家康便可以出擊了。這次戰役三兩日便可結束。形勢太清楚不過了:石川數正、石川家成和小笠原與八郎從背後襲擊,截斷甲斐軍運糧草的道路,那麼一路縱火燒燬民房的甲斐軍將立刻面臨斷糧的致命打擊。
勝賴本應將軍隊駐於金谷臺一線,藉機觀察駿河、遠江動向,同時鞏固內部力量,但年輕的他求勝心切,竟讓軍隊渡過天龍川,且故意惹怒領民。來到馬進川對岸後,勝賴應當意識到錯誤,迅速撤退,調整軍隊的詬病,同時救濟領民們。領兵的關鍵在於積蓄勝利的力量,而不在於急切求戰。能考慮到這個層次的,也只有信玄,勝賴尚差萬里之遙。
家康正陷入沉思之中,忽有戰報傳來:“敵人到馬進川對岸後,忽然停止行動。”
時已至午。家康嚴肅地點點頭:“好,我們以逸待勞。”
與此同時,天未亮就離開了見付的勝賴來到馬進川前的橋頭。秋風依然猛烈地吹過原野,由於急行軍,甲斐軍個個大汗淋漓。“家康還未從城內出來迎戰。”勝賴在橋左的松林中住了馬,昂然對跡部大炊道,“一舉渡過馬進川,到濱松城下縱火。”
勝賴估計濱松城內只有兩千左右士兵。因此,他以為只要渡過了馬進川,便已勝券在握。他認為家康遲遲不出來迎戰,是因為兵力分散於長筱和岡崎,沒有勝利的把握。一萬五千人中有八千甲斐本土士兵,他們似乎得到了上蒼的眷顧。
“已是午時了。是不是讓先頭部隊埋灶做飯?”
勝賴笑了:“是呀,空著肚子不能打仗。好吧,但是要快。”
勝賴翻身下馬,令人支起帳篷。這時忽聽天龍川上游傳來不可思議的吶喊聲。家康拂曉時分埋伏下的十一隊士兵終於開始行動。
“聲音好像來自背後?”勝賴看著貼身侍衛端上來的飯食,迷惑不解,“是盟軍?”
大炊也豎起耳朵:“不會是從掛川城中追來的吧?”
“等等。那聲音好像並非發自一處。”
“是否讓士兵們停止做飯?”
“見鬼,讓士兵們立刻準備迎戰。”
“是。”大炊站起身。此時,一隊騎士忽從西川方向的小道上疾馳而來。
“那是何人?”
“是馬場美濃守。”
勝賴猛起身走到帳外,搭眼望去。顯然出了事,否則右翼的馬場美濃守信房決不會匆匆趕來。
全副武裝的信房在十二騎武士的簇擁下,轉眼便到,還未跳下馬來,便氣喘吁吁道:“請屏退左右……”他擦著額頭的汗珠,侍衛們退下了,“少主,絕不能渡馬進川。”
“這是為何?”
“家康已料到我們會從這個方向進攻,已向城內運進大量糧草,還令人埋伏於天龍川以西地區,插於我們背後。”
“什麼?如此說來,剛才的吶喊聲……”勝賴正說到這裡,吶喊聲又傳來了,如同洪水一般,聽來十分駭人。
“我們已將派往濱松城內的探子帶到,請您親自問他吧。”
“好,帶他上來。”勝賴緊咬嘴唇,坐在床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