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不簡單。秀吉沒再搭話,而是策馬前行。後面跟著長長的出迎隊伍,在這種時候無法談論這種話題,秀吉也不願談。
當隊伍行進到三條大橋時,道路兩側擠滿了秋收完畢的百姓,其勢不遜於祗園祭。眾人擠作一團,都想一睹秀吉的風采。秀吉不時舉手向人群致意,心中卻一直在琢磨三成的話。
回到聚樂第,秀吉忙著接受朝臣們的祝賀,脫不開身。直到他沐浴完畢,坐在燈下,才得空再次把三成叫來繼續此前的話題:“治部,你說居士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是何意?”
“啊?”三成彷彿已忘了這件事,一臉茫然。
“我想令利休準備這個月初八的茶會,然後趁機向他要一件東西。但是……先不說這個,你說說利休犯下了什麼罪行?”
三成好像想起來了,點頭道:“其實,前田玄以大人也屢次提過,說最近居士恃寵驕縱,似有些自大了。”
“哈哈,他會自大?這我可從未想過。不過,你說的罪行,我卻不能置若罔聞。”
“實在抱歉,這也許是在下出語輕率。我雖還未親眼見到,不過聽說大德寺的山門……就是連歌師宗長捐贈的金毛閣……”
“哦,聽說造得甚是莊嚴。”
“聽說在那個門樓上,安置有居士著雪靴的木像。不知大人可聽說過?”
“利休的木像?”
“是,腳穿雪靴,手拄木杖。”
“哦,那是因為利休和大德寺的和尚們來往甚密吧。”
“果真如大人所說,倒不必擔心,但他曾經在送別古溪和尚時,擅自把您寄存於他處的生島虛堂的墨寶送給古溪,在下以為他有些不謹慎。”
“嗯。”
“如果大德寺是個普通寺院,一笑置之也就罷了。但它可是五山之一,欽差與關白大人都會路過。在這樣的山門放置他的木像,而且穿著鞋,就不能等閒視之了。”三成盡力語氣平穩,卻又極為煽動。
“嗯。”秀吉低吟了一聲。他有些不快,但也未被激怒,“這也許並非帶有惡意。”
“這不是惡意善意的事。在下擔心此事會使皇室對大人您起疑心。”
“皇室?你是何意?”秀吉疑惑不解,他忙對房裡的侍衛和侍女們喝道,“事關重大,你們都退下。”然後回頭道:“治部,就剩我們二人了,有話你就直說吧。”
“遵命。”這次三成面帶怒色,向前膝行一步,大聲道,“聽說現在市井之間,已經有了可怕的傳言。”
“什麼樣的傳言?”
“恕在下直言,是說關白大人出身卑微,因此不尊皇室,也不知皇室之貴。萬一天子行幸大德寺,從利休穿鞋的木像下走過,大人認為無妨嗎?”
“出身卑微?”血氣一下子湧上秀吉臉龐。
三成算計著這席話一定會激怒秀吉。他說這番話,決非因為嫉妒或陰謀,而是絕對不允許利休奪去秀吉的光輝,他打算堂堂正正向利休發起挑戰。事實上,三成也的確擔心,若置之不理此事,天皇必會懷疑秀吉的忠誠。
秀吉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奇怪。”
“奇怪?家臣行為不當,是大人失職。在下認為,應趁謠言還未傳遍天下,妥善處理此事,以示懲戒。”
“治都,不要想得那麼嚴重。居士和大德寺的春屋、古溪、玉甫和尚等,都頗為清楚皇室的尊貴。別擔心,他們只是裝飾金毛閣,並非因沉迷於茶道而這樣做。好了好了,這事我自會妥善處理,你別危言聳聽。”
“大人!”三成話一出口,便無法控制,“請不要忘了,他們乃是靠了大人才得償所願。”
“我知道,別擔心。”
“大人終於統一了天下……吹毛求疵是人之常情,在下以為,為了防人之口,謹慎處置非常重要。”
“這是當然。所以我才說要妥善處理。”
“不能再沉著了。”
“你太激動了,三成。”
“這一切,都是因為在下想讓大人的威儀毫無瑕疵。一旦此事引起批評,大人就須作出能讓世人接受的裁斷。”
“治部,你是想說,由你來處置居士?這不行!茶道是豐臣秀吉允許的,是我為政的一部分。我不能受你指使。我說了不用擔心,你還不明嗎?”
三成變了臉色。他目光炯炯,又向扶幾膝行一步。
“治部,不要再說了。”秀吉又阻止他,“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想想看,若讓你處置居士,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