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事上繼續協助,他與將軍秀忠則於一旁仔細觀察。
如今家康唯一的不安,其實來自宮中。天皇和太子政仁不和,幾位公卿介入其中,眼看就要掀起巨浪。導致平地生起風波的原因,也許便是公卿們從亂世的窮困境地擺脫出來後,各有打算,欲重新做起權力美夢。
秀吉公任關白時,眾公卿並未為即將安定下來的世道感到欣慰,反認為他是褻瀆了國體,議論紛紛。將來萬一秀賴做上關白,地位超過他們,又作為幕府親藩,獲年俸六十萬石的領地,那就大大妨礙了他們。
“豐臣氏不過卑賤之人出身,靠武力奪取天下,在武家制度之下,武將成了大名也就罷了,若讓他們統領五攝家,就是僭上!”
這種話雖不能說出來,卻終導致天皇父子不和。隨後,後陽成天皇放出了希望早早禪位之言,家康上奏,請求將禪位之事延期,此事方暫時壓了下來。
家康心中牽掛的大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故欲再次進京,以晉見天皇為名,實則欲見見秀賴、千姬和澱夫人。然而此時已不能隨意行事,因為家康若是此時上洛,宮裡可能會認為他試圖干涉公家事務,必將招致更強烈的非議,恐怕還會將秀賴捲入。家康想到秀賴和千姬圓房後,其樂融融的諸般情形,遂決定把進京之事姑且放一放。
一日,一直為築建名古屋城奔波的加藤清正突然來到駿府。家康很是欣慰地接待了他。
家康眼中的加藤清正,不僅是出色的武將,亦是甚有能耐的父母官,他並非才華橫溢,但自能比石田三成等人看得清時局。三成和清正都性情倔犟,不肯服輸。然而三成崇奉權力,清正則生性誠實,對玩弄權術極度反感。清正始終對高臺院敬重有加,而三成雖被看作澱夫人一派,卻將澱夫人逼入困境。
“清正啊,快請坐!是不是名古屋有變故?”
家康在大廳接待客人,一般都保持距離,清正卻直接到他跟前。於家康身邊侍奉的仍為本多正純,此次輔佐賴宣的安藤直次也被請了來。
此時賴宣雖已定為駿河、遠江年俸五十萬石之守,然仍待在父親身邊,接受父親調教。
清正還是老樣子,瘦削的雙頰隱藏在一蓬引以為傲的鬍鬚裡。他不喜奉承,和人面對時總是先捋捋鬍子,既傲慢又威風。他說話之前,亦總是先咳嗽一聲,清清喉嚨,顯得頗為莊重。“大御所尊容未改……”這既如問候,又似逞威,有時甚至像說教。
“好啦。你這鬍子的功德,我很是清楚。近前些。”
“哈哈!”清正徑直到家康面前,坐下笑道,“大御所似已知,在下今日又要抱怨。”
“還有抱怨?你的笑聲都要穿透屋頂了!”
“大人說的是。大人,清正此次要演一出好戲,比那些女歌舞伎演得還好。戲臺就在名古屋。”
“哦?有趣!你想怎樣演?”
“前幾日,在下去大坂城拜訪了少君。”
“哦,他和千姬處得可好?””
“在下和且元就此談了許久,他對大人的苦心感激不盡,甚至淚流不止。”
“哦,你還見到市正了?其實,正月裡澱夫人還特意派他來看望過我,沒有哪個春日,像今年這般讓人心情舒暢了。哈哈,那麼市正未和你說些什麼?”
豪康其實想問把清正的女兒八十姬許配給賴宣的事,然而清正仍將話題岔遠:“還有一樁,在下在大坂見了個南蠻人,是個叫保羅的神父。他正欲照大御所的心意做生意。您猜保羅和在下說了什麼?”說到這裡,他使勁挺了挺胸脯,捋捋鬍鬚,清清嗓子,然後微微一笑。
“說了些什麼?”家康身子向前探出。見清正昂首挺胸,他故意顯得隨意。
“大御所,您認為當今世上,最富庶之國為誰?”
“咦,世間第一……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那神父因自己來自班國感到驕傲?”
“不不,非也。”清正使勁搖頭。今日,他眼中罕見地閃動著頑童般的調皮。
“哦,那又說了什麼奉承話?之前有個住在江戶的洋教徒來見我,說我這駿府,乃是世上第二大城呢。”
清正愉快地微笑道:“這般說,世上第一大城在哪個國家?”
“他說乃江戶。哈哈!江戶第一,駿府第二,大坂便是第三嘍!班國、墨國,都無日本太平盛世的繁華城池啊。當然,我只是把這當奉承話聽。”
“可那非奉承。”
“咦?這也是你的看法?”
“保羅非說謊奉承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