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面面相覷。
她一瞬間傻了眼,臉火辣辣的,下一個瞬間褪去血色,迅速的青白一片。他何曾對她這個態度?平時他就算偶爾嚴肅,就算指出她錯誤的時候都從來沒那麼跟她說過話。
是啊,我的話是多了一點,但也只是為了活躍氣氛。你的表情那麼陰沉,我想讓你放鬆一點。我那些開玩笑的話,怎麼會讓你發那麼大的火?陸筠咬著唇,覺得視野收縮到了極點。感受到之前從未體驗過的尷尬和委屈。那種感覺,彷彿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扒去了衣服一樣,無處可逃。顏面無存是小事,更是因為說出這番話的人是他。
周旭看到她肩頭都在抖,夾了菜到她碗裡,輕聲安慰她:“也許是你剛剛有什麼話觸動到他了,他一時心情不好。”
所有人都表示同意,三言兩語的開始勸她。嚴工搖搖頭:“咱們搞工程的人就是直腸子。有時候呢,稍微有點考慮不周。”
“是啊,吳總事情多,一時心急了也是難免的。”
陸筠垂首沉默了片刻,勉強換上一張笑臉:“哎,我知道了。也有可能是我剛剛的胡說八道讓吳總心煩了,言多必失,還真是這樣。”
錢大華盯著吳維以離開的背影,一臉匪夷所思:“我認識吳總六七年,沒見過他這麼失態。也許是你剛剛什麼話有問題,但無論如何他也不應該跟你發脾氣。我估計,沒準一會就會回來跟你道歉了。”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這句話似的,下一秒吳維以出現在了食堂門口。
他看起來冷靜多了,神態表情恢復如常,是那種大家見慣的模樣,和數分鐘前那個冷落、煩躁、生氣樣子的吳維以判若兩人。
待他走進後,錢大華想開口詢問原因,卻發現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然後坐回原位,正對驚愕而沮喪的陸筠,誠摯地,同時也是一字一句地開口:“對不起,陸筠。剛剛是我不對。請你不要跟我計較。的確是因為你的話讓我想起一些私事,忍不住情緒激動,讓你見笑,也讓大家見笑了。”
這番話他在外面演練多時,此時說出來,宛若宛若黃公大呂金石之音,雖說不上震聾發饋,但解開芥蒂回答迷惑絕對綽綽有餘。
可到底是心裡有事,吃了兩口飯之後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難以下嚥,跟眾人略一點頭就離開;他一走,彷彿帶走了陰沉的低氣壓,飯桌上僵硬的氣氛好起來,雖然不能回到一開始的高漲情緒裡,但也還不錯。水電人,要的就是這份樂觀的精神。
只不過對陸筠而言,這頓飯同樣不知其味。她大多數時間都低著頭,目光不和任何人撞傷,必要的時候還是正常人般的說笑,周旭發現她神態的異常,回宿舍的路上關切的問:“沒事?”
“沒有,”她無比肯定,“放心好了。”
不予多談的樣子。周旭心中一嘆,也不再問。
回到宿舍,繼續看資料和圖紙,天氣很冷,獨自一人枯坐著,冷得筆都握不住,寫出來的字鬼哭狼嚎。她燒了熱水,灌滿了熱水瓶和熱水袋後終於暖和了一點。這時敲門聲響起來。
通常這麼晚還登門拜訪的只有周旭一個人,陸筠起身著起身去開門,正想說一句“什麼事情”時沒了聲音,門外那個高個子修長身材的人,除了吳維以,還有誰?
陸筠怔怔,半晌之後才想起讓開半邊身子,擺了個請他進屋的動作:“吳總,請進。”
屋子裡沒有多餘的椅子,陸筠讓出椅子,給他倒了杯熱水後坐到了床沿。吳維以抱著水杯,也不喝,打量這間屋子。顏色灰暗,四壁空曠,除了最基本的幾樣傢俱和書之外,毫無特色個人特色;是那種見慣的宿舍模樣,以前不覺得如何簡陋,可看到她抱著熱水袋坐在那裡,笑盈盈的,眸光閃動,一對酒窩時隱時現,那種毫無做作的俏皮怎麼也藏不住——吳維以猛然生出一種極不搭調的怪異感覺。
她不應該在這裡。
與此同時,陸筠也在想著半年前吳維以第一次領她到這間屋子的情形。今天是他第二次進這間屋子吧。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他穿著大衣,可看上去彷彿有點冷。頭髮稍顯亂,臉色微微發紅,像是被風吹的。
她把熱水袋遞給他:“吳總,好像你很冷。”
吳維以慢慢垂下目光去看那個粉紅色橡膠熱水袋,白皙細小的手腕讓他想起一件事情,開口:“我不冷,你留著。對了,上次你在格拉姆買的那條手鍊,好像一直沒有戴?”
原來他都記得。陸筠不知道是感動居多還是震驚居多,輕聲解釋:“畫圖的時候,帶手鍊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