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放射狀的痕跡。而他的屍體,也是真正的屍體,向後倒去。
緊急狀態法第八條,凡病人進入未感染者住宅,不論何種理由,一律就地處決。
這條不近人情的法律得到了所有未感染者的支援,因而得以透過。
我踏進那幼兒園裡。
生與死,在這個年代已不重要了。殺了一個人,我心中沒有一點波動。我想的只是,他進入這裡,可能原先的住民已經死了,或者這裡的住民已感染。不論如何,我必須要弄清楚。
“有人嗎?”
我喊著。在教室裡,還貼著一張張稚拙的兒童畫。《我的家》。在那些誇張得可笑的人和景中,依然看得到畫畫的孩子的天真和可愛。儘管畫筆拙劣,但至少看得出那些人沒有感染。
沒有一個人。黑板上還寫著“一隻手,一口米”這樣的字,但沒有一點有人跡的樣子。也許這真是個無人住宅,我是錯殺了那個人了。但我沒有一點內疚,他無非早死幾個星期而已。
我穿過幾個教室。後面是一排宿舍,但沒有人。
看來是個無人區了。我的車裡還有幾塊標牌,得給這兒釘上。
我想著,正準備走出去,忽然在樓道下傳來了一點響動。
樓道下,本是一間雜物間,沒有人。從那裡會傳來什麼?目前已沒有老鼠了。所有的老鼠早於人石化,因為個體要小得多。現在,只有大象在感染後活得最久。
這裡有個地下室!
我推了推門,門沒開。我退了一步,狠踹了一腳,“砰”一聲,門被我踢開了。
下面,簡直是個玩具工場。
我說那象個玩具工場,因為足足有三十個小孩的石像。有各種姿態,甚至有坐在痰盂上的。但那確實都早已石化了。
我苦笑了一下。每個小孩,也有近六十斤,三十多個,一共一千八百多斤。這可是件體力活。我搬起一個手裡還抓著玩具汽車的小男孩,扛在肩上,準備走出這間地下室。
“你不能帶走他們。”
我看到從牆上一個隱藏得很好的門裡走出一個人來。聽聲音,那是個女子,可身上也穿著厚重的防護服。
我站住了:“還有人?你剛才為什麼不出來?”
她盯著我隱藏在面具後的臉,像要看透我臉上的卑鄙和無恥。她慢慢地回說:“你是烏鴉?”
我不由苦笑。“烏鴉”中一般人對我們的俚稱,因為我們的防護衣是黑色而不是一般的白色,而做的事也象報喪的烏鴉一樣。
“算是吧。”
“你要把他們帶走?”
我看看手裡抱著的一個像個大玩偶一樣的石像,道:“這可不是工藝品。”
“你要把他們燒掉?”
“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麼?請與緊急應變司聯絡,電話是010—8894……”
“我不是與你說這些,”她有點惱怒地說,“你不能帶走他們。”
“小姐,”我說,“請你不要感情用事。古人說斷士斷腕,也是這個道理。他們已經沒有生命,就同一個定時炸彈一樣危險,你把他們藏在這兒,能夠保證你自己不會染上麼?”
她憤怒地說:“不對,他們沒有死。”
我有點好笑。這種感情至上主義者我也碰到過不少,如果由他們亂來,人類的滅絕那早就指日可待了。我說:“一個人已經成為石像了,你說他沒有死?”
她說:“是。他們並沒有死,只不過成為另一個形式的生命。就像我們人類的身體裡,纖維素極少,但不能由此說絕大部分是纖維素構成的植物不是生命一樣。”
我有點生氣了。她真如此不可理喻麼?儘管政府告訴我們,如果遇上人無理取鬧,可以採用極端手段,但我實在不想拔出槍來。我說:“小姐,你說他們有生命,那他們有生命活動麼?植物不會動,可還會生長。”
她說:“他們不會動,只不過他們成為這種形式的生命,時間觀念與我們不同了。我們的一秒鐘,對他們來說可能是一天,一個月,一年。但不能因為他們動得緩慢,我們就剝奪他們的生存權力。”
我笑了:“小姐,科學家們早就證明了,人一旦石化,就不再有生命了,和公園裡那些藝術品沒什麼不同。小姐,你想成為羅浮宮裡的收藏品,機會有得是。”
她尖叫著:“他們騙人!”她拖著我的手說:“來,我給你看證據。”
透過厚厚的手套,我感到她的手柔軟,卻又堅硬。我吃了一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