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冊和鉅額的利潤以及它撒在全國各地的幾十家分莊、分場、工廠、錢莊、票號……都在這匣子裡鎖著呢!它就像一個魔匣把整個龐大的大盛魁的一切都裝入了它那狹小的空間中。財東們看到它,就像看到了大盛魁的包囊中一個個分莊的龐大產業一樣,自有一種實實在在的感覺。它簡直就是一個真正的寶匣子!好多財東,尤其是財東中間上了些年紀的人,他們走進飯莊落座之前都要多走幾步來到古海的跟前,把那寶匣子欣賞一會兒,拿手在匣子上面輕輕地撫摸一番;有的財東或許是一時忘記了,或許是因為是頭一次參加財東會議不知道這“寶匣子”的事情,見了別人那般樣子,他們在座位上坐下後又特意跑來看看“寶匣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滿足和自豪。
史耀是在飯桌子旁邊坐下後又特意過來的一個,但是史耀既不是頭一次參加結賬會議,對“寶匣子”不甚了了,也不是一時疏忽把此事忘在一邊,他是有意等古海身邊沒了人時走過去的。史耀的裝束頗為儒雅,身著一件杭綢面的深藍色皮袍、皮袍的邊鑲著淺棕色的花邊,兩隻袖口上有毛絨絨的潔白羊羔皮向外翻著;腳下是一雙高腰的黑色燈芯絨駱駝鞋,瓜殼帽頂上綴著一粒紅色的珠子,古海辨不清質地,帽子的正面額上鑲著一塊銅錢大的綠寶石;兩片髭鬚在鼻子下面俏皮地向兩邊分開,白淨皮面,圓盤臉,笑容可拘地來到古海面前。史耀把一隻手放在“寶匣子”上,目光望著古海說:“捧寶匣吶?”
“是哩!財東先生辛苦!”
賈晉仁掌櫃對古海有交代,捧“寶匣”看似簡單,其實並不單純,難免有財東問東問西地試圖透過小夥計的口裡知道一些事情,小夥計要一律不作回答。財東會議人多認不過來,也不必認那麼多人,見人只管稱“財東先生”,問話只說不知道。史耀家古海還是小時候由父親帶著去過兩次,時隔多年他對史耀已經沒有什麼印象。所以史耀問他話時古海只以為是一個普通財東,簡單地回答後,只管端端正正地捧著“寶匣子”,等待史耀欣賞完“寶匣子”離去。
可是史耀始終把笑眯眯的親熱目光放在古海的臉上,“怎麼,你是真的認不出我來了嗎?”史耀問道,語調是十分地溫和。
“您是……”古海覺得這位財東與眾不同,仔細看時覺得對方哪裡熟悉。
“你認不出我,可我認得你。”史耀依舊是笑著說,“你不是祁縣小南順古靖軒的兒子嗎?我還知道你的名字叫古海!”
“哦!——我知道了,我想起來了,您就是上史家村的史財東!”
“正是!”史耀點頭。
“對不住——史財東!晚生有罪,沒有認出您來……”古海慌慌地想作揖行禮,又有手上的“寶匣子”礙著不知如何是好。
史耀看出他為難,說:“不必拘禮!鄉里鄉親的,你又有‘寶匣子’捧著。”
“那就請史財東恕罪了,改時我再行補禮!”
“不必!不必!”史耀說,“早就知道你如今出息了,十年前你爹帶著你去我家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一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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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賬和太平清冊(4)
“謝謝史財東的誇獎!”
“好好幹!大盛魁的世代昌盛還靠你們年輕人!後生可畏嘛……”
“是的,史財東!”古海說,“我一定好好幹!”
“你不是已做七年了嗎,再熬三年,一出徒就頂上生意了,就是掌櫃了!”
“嘿嘿,是哩,史財東說的是。”
“好好做,回頭得空我與大掌櫃言語一聲。古家父子我是深知的,家道正經,孩子也聰明能幹。做大掌櫃的貼身夥計不比一般,須靠得住,還要勤快。”
“是,史財東。”
“我想起來了,你好像是有個什麼親戚在歸化?”
“是姑夫,叫姚禎義。”
“是開鞋店的?”
“對,是開鞋店的。”
“聽祁掌櫃多次說過。回頭見了你姑夫替我問個好。”
“是,史財東。”
“如今姚掌櫃生意做大了,聽說納了個小?”
“是,史財東……”古海臉紅了。
“說起來姚禎義也是祁縣的老鄉,好歹也算是鄉親呢。我在歸化只待三天,結賬會議事情繁多,不然很想與姚禎義敘談敘談。”
“謝謝史財東!”
這時候賈晉陽登上戲臺宣佈開席,賈掌櫃是今日場面上的主持人。史耀與古海的談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