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只能聽見自己“呯呯”的心跳聲和沉重的呼吸聲。
周圍的一切彷彿都消失了,牛銀花飽含驚惶的叫喊,紀雲的嬉笑,噠噠的馬蹄聲,都像是在這一瞬間忽然從空氣中被抽離……
此時,一滴冷汗從額間滑落至下巴,那水珠順著臉頰滾過的軌跡奇怪地清晰又立體,白朮渾身一顫,只感覺自己揪住那鬃毛的手指指尖發涼變得僵硬,心中暗呼不妙,果不其然,當那大馬再次厥蹄,高高躍起躍過一塊橫在路中央的巨石的那一瞬間,她心中猛地一涼,此時只有一個想法佔據了她的大腦——
她要抓不住了!
然而就在白朮感覺到馬背上的鬃毛和自己的指尖脫離的那一瞬間,忽地,她聽見了從身後傳來另外一陣沉穩有力的馬蹄上,那馬蹄聲雖快,卻顯得從容不迫!
還沒等白朮來得及弄明白是什麼人追了上來,下一秒,她只瞧見眼中忽然便躍入了一抹紅,那緋紅衣袍幾乎是第一瞬就佔據了她視線的全部——白色的踏雲很快便與紀雲的黑色良駒並駕齊驅,一雙杏仁的眼睛炯炯有神,也不知是不是馬中也有氣勢這玩意,當踏雲噴著氣呼嚕著鼻子趕上來時,白朮明顯地感覺到身下的黑馬蹄下又瞬間的遲疑!
而君長知抓住了這一片刻的停頓——
只見他輕拍踏雲馬背,下一秒整個人便藉著這一掌的力道一躍而起,官袍翻飛之間,白朮微微眯起眼,只覺得此人腰間玉帶與那胸前巨蟒補子上的金線在陽光下均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巨蟒更是栩栩如生彷彿隨時都要活了過來!
胯.下黑馬明顯一沉,緊接著白朮感覺到自己背後貼上了一具寬闊卻並沒有多少溫度的胸膛,君長知一隻手繞前壓在白朮腰間,另一隻手拽起韁繩猛地一勒——這一下力道看似不小,只見君長知手背青筋暴起,那粗糙的韁繩將他那白得近乎於透明的手勒出一道紅痕!
“籲——”
用嗓音深處發出一陣沉吟,同時用腳背不輕不重地踹了腳馬前胸的部位——
黑馬受到了警告,果不其然立刻停住了瘋跑,揚起前蹄時,他身體微微後仰,白朮也順著那後落的力道傾倒而下,她側過頭,滿目只看見君長知那修長潔淨的頸脖,一路上端正戴在頭上的展角幞頭落下,啪地一聲落在馬蹄之下,滾滿了灰塵。
三十秒前還撒著歡使勁往前衝的黑馬停了下來,背上馱著兩人的重力讓它極不耐煩地甩了甩腦袋。
“還沒學會騎馬走,就想讓馬跑。”
清清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開口便是毫不留情的教訓。
這樣熟悉的語氣讓白朮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在這樣炎熱的夏日裡,卻猝不及防地嗅到了一陣淡淡沉香與檀香混合的香味,不刺鼻,只是肌膚極其貼近時才可隱約聞見,那香味又不純粹,隱約可聞見一些男子細汗特有的雄性氣息。
白朮大腦放空了幾秒。
半晌沉默,她這才方然如從睡夢中驚醒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撿回了一條小命,回過頭,努力揚起下顎才能勉強地看見身後人那完美的下顎弧線,她頓了頓,用比蚊子哼哼還小聲的聲音說了聲“謝謝”。
相當有誠意的那種。
然而君長知似乎並不買賬,他垂下眼用看大麻煩似的眼神掃了此時僵直著背坐在馬背上的半大孩子,下一秒二話不說翻身落地,將手中的韁繩往後面趕來上的紀雲手中一塞,卻也再也沒上踏雲,只是牽了馬的韁繩走了兩步,抬起眼面無表情地掃了眼前方的路——
“今晚就在前面的鎮上休整。”
原來經過之前的一番狂跑狂追,他們居然已經快要走出山林,前方順著這越來越平坦寬敞的泥土道路往下就是一處新的小鎮,遠遠地可以看見刻著深綠色古體字“永和鎮”的石碑,有幾個挑著擔子的鄉民走在道路兩旁,他們身上統一都是腳伕的打扮,青布衣衫,肩上搭著一塊長手巾,腳蹬靸鞋,似正要去鎮子做些活計生意。
這幾天不分晝夜的趕路,哪怕是休息也只是隨便在山林野間以天為鋪以地為席,哪怕是因為工作性質向來都吃慣了苦的那群錦衣衛侍衛聽了這話也不由得都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連續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天,這會兒也紛紛下馬親自走一段準備舒活舒活脛骨。
這一邊,紀雲正準備把死勁兒瞪著自己的白朮從馬背上拎下來。
“生什麼氣,學騎馬誰不被摔一兩回,摔過幾次然後就……”
“摔斷脖子還有個屁的‘然後’……”
“哎呀,哈哈。”
“你別掐我咯吱窩,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