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理寺沒養狗。
所以,莫約一盞茶的時間後,整個大理寺傳遍了一個訊息:君大人回來了,手中除了抱了一大疊之前說好要重查的案情卷宗,還拎了一隻不知道哪冒出來的鷹犬之輩——哦對了,君大人的臉啊,那是比用了十幾年的老鍋鍋底還黑。
其實原本君長知是想把這個抱著自己的腰不撒手的小鬼打包原封不動送回都尉府去的,可惜他環顧了一圈,整個大理寺上上下下居然沒有一個人閒著,每個人看上去都各司其職一副很忙的樣子——唯一一個很閒的人是他從君府帶出來伺候的小廝,這會兒也正提著裝好大螃蟹的食盒,跟他笑眯眯地說:“少爺,那小的去去就回?”
君長知看著自家笑得滿臉燦爛的小廝,露出了一個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板著臉,點了點頭。
君長知拎著白朮往查卷室裡走。
方才幫忙拎螃蟹的主簿大人看見了,一懵,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自家大人這是要做什麼,趕忙屁顛顛地跟上,在後面小心翼翼地說:“哎呀,大人,這使不得使不得啊,那查卷室裡什麼都有,主要還是咱們大理寺這些年辦下的案子,其中少不得……若是被這鷹犬之輩瞧見了……”
君長知腳下一頓,面無表情地轉過頭。
主簿一個反應不過來差點兒撞上他的背,一個急剎車險險停下,抬起頭,對視上那雙目無波瀾的雙眼。
君長知嘲諷地扯了扯唇角,稍稍抬起一邊手臂,將手中的東西展現給自己的下屬看:“你看這一攤泥巴似的玩意能翻得起什麼風浪?”
主簿:“……”
君長知:“我看著,放心。”
主簿:“……咱們得留他到啥時候啊?”
君長知:“直到都尉府那群醉鬼發現他們少了一個,自己過來接人。”
主簿:“喔。”
君長知收回目光,將懷中卷宗寶貝似的抱穩,將手中的小鬼垃圾似的拎好,邁著從容的步子轉身離去。
……
其實,白朮喝多了還是挺安靜的。
除了半醉不醉那會兒有點興奮之外,等到她徹底酒精上頭開始發懵之後,她整個人就蔫頭蔫腦地安靜了下來——這會兒,她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大理寺卿辦公的那張案几旁,瞪著眼,扭動自己的腦袋將周圍的環境看了一圈——昏暗的室內,滿鼻子陳腐的紙張氣息卻並不難聞,沒有死老鼠或者老鼠尿這類刺鼻難聞的味道,其餘的剩下的,鋪天蓋地,不是書就是落滿了灰塵的竹簡。
哦對了,還有一個美貌如花的君公公。
白朮勾了勾唇角,覺得自己有點蠢又立刻將唇角放下來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在她面前的桌案上堆滿了小山似的竹簡,有一些已經被翻看過了仍在一旁來不及收拾,有一些還捆得嚴嚴實實的放在一放……竹簡這種東西又沉還容易被蟲蛀,是造紙術發明之前用來代替紙張的東西,白朮垂下眼,發現她眼皮子底下那本同樣落滿灰塵、紙張已然泛黃的紙張書本都是天玄三年的事情了,這些竹簡更加不好說是什麼時候的事——
現在拿出來翻案,恐怕意義也不大,在這竹簡上被記載的人即便是冤枉的,墳上的野草恐怕也已經蓋過墳頭了。
也不知道君長知看這些東西無聊不無聊。
白朮掩嘴打了個呵欠,眼淚汪汪地,用顫抖的聲音叫了聲:“……君大人。”
“……”
沒反應。
白朮轉過腦袋認真地打量著這會兒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微微蹙眉認真地翻看著卷宗的君大人,因為要儲存部分竹簡以及書籍,查卷室內的光線很暗,只有桌案邊一盞燭火的火光在跳躍,光亮照在男人那白皙臉龐一側,另外半張臉又隱藏在陰影之中——工作中的男人最好看,哪怕他是公公。
“君大人。”
“……”
還是沒反應。
白朮吭哧吭哧地將膝蓋曲起抱住整個人蜷縮在那張椅子裡,小小的竹椅因為她的動作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就好像它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似的,多麼矯情……白朮翻了翻眼睛,下巴頂著膝蓋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她才反應過來:她為什麼要跟一張椅子較勁?
“君大人。”
“……”
“君大人君大人君長知大人——”
“閉嘴,不然就滾。”
“……”
外面太陽好大,在太陽落山之前白朮不想再出去被暴曬,於是她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