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白朮蹲在榭角宮的房頂上,懷揣小本本和炭筆一隻,心中想的是,今晚無論她在陸雙用過的茅坑裡挖出什麼東西,明兒她一定要在君長知的早飯桌子上再把這東西拿出來——如果她找到不止一樣東西,她將會把它們分別依照情節的嚴重性逐次遞增於早餐、午餐、晚餐前拿出。
方解心頭之恨。
這一日是宮女們入宮的第七日,在連續七日的調養身心之後,在白日裡,這些新進宮女們已經參與了她們入宮後的第一項考核——聽說大致就像是體檢之類的檢查,只不過相比起現代的那些入職體檢,古代選妃的體檢當然要嚴格許多,那是給天底下最尊貴的人選老婆,那當然是要選最好的。
此時白朮蹲在房頂上揭開瓦片往下看,不怎麼意外地發現這時候宮女們的餐桌上相比起昨天她看的那樣擠擠攘攘熱熱鬧鬧已經顯得寬鬆了不少,那些宮女們今兒也不鬥嘴了,全部的話題都放在了那些因為體檢不合格被送出宮的宮女身上——畢竟人都不在了,當然可以放心地八卦一發。
從她們的話語裡,白朮瞭解到,這參與選妃也是相當的不容易,在考核女官以及大太監的審視下她們要做到臨危不亂,頭頂上放一個女官們放上去的小巧瓷杯在屋子裡走上幾個來回,走路需抬頭挺胸,姿態要得體大方,這麼在屋子裡走上兩個來回,期間頭頂瓷杯不落,方可透過,若不幸瓷杯落下摔在地上粉身碎骨,那麼無論如何都是要被當場淘汰的。
此為最基本的專案,透過這一項之後,才算是開始正式體檢。
現在已經從桌邊消失的人,便有兩名是在這個環節被淘汰掉的。
接下來還有一系列眼、耳、口、四肢以及足踝等檢查,什麼招風耳不要,牙齒不齊不要,口腔、四肢有異味不要,平足不要,身體有胎記有疤痕那必須也是不要,總之複雜繁瑣,幾乎將人刻薄到毛孔的那些規矩,簡直不提也罷。
而這會兒,從那苛刻的條件中留存下來的宮女們自然是得意萬分,正紛紛討論自己如何才能使得那瓷杯不落,有些抱怨自己的脖子都快僵直了,有些則咯咯笑著說自己一口氣憋著在房間裡走了兩圈險些憋過氣去,一群人正熱鬧著,於是只是安靜地坐在她們原本的位置上用餐的銀鈴與陸雙兩姐妹,就顯露出了一些格格不入。
那向來愛找她們茬兒的趙氏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只見此時她彷彿無意間斜睨她們一眼,見倆姐妹極為和諧坐在一塊,眼珠子一轉,不知道腦子裡又來了什麼詭計,這會兒停住了和其他人的話頭,忽地笑道:“說來也是,我今兒看見銀鈴妹妹走不知道路的時候,險些為她捏了把汗,那杯子差點兒便要滑落,好險妹妹終還是端住了。”
自己的名字被叫到,這銀鈴倒是不像前些天那樣暴躁,只是不冷不熱地抬起頭瞥了趙氏一眼,掏出手絹點了點唇,淡淡道:“有勞姐姐擔心了。”
趙氏彷彿就是等著銀鈴這麼一句似的,見她搭理自己,那是笑得更加開心了,連忙又繼續道:“那可不是,咱們今天都傻呢,都梳著整整齊齊最適合自己的尋常髮式,還想著能給女官嬤嬤們個好印象,我初來皇城,未免水土不服,近日來頭髮都不像在家鄉那般狀態好,所以琢磨著出門之前還往頭髮上抹了點發油呢——”
“哎呀,那可糟糕,髮油可滑了,虧得姐姐你今兒走得這麼穩。”在趙氏右邊的另外一個宮女掩唇彷彿極為驚訝道。
白朮蹲在房頂翻了個白眼,心想要她露出這個表情,恐怕只有哪天她回到都尉府發現廚房的桌子上擺著滿漢全席才能有這麼個效果——一勺子髮油都能驚訝成這樣,姑娘你去衝擊小金人獎肯定比你衝擊皇后那把椅子有前途。
而趙氏聽著這似驚訝實則為誇捧的話語,似乎也挺得意,這會兒簡直跟鬼上身了似的和藹可親了起來,又與那銀鈴極為親密般笑著說:“可不是麼?現在想想這自尋死路般的舉止都覺得心跳加速呢——哎呀,我說呀,就是說到底咱們姐妹在宮裡頭沒個長輩通風報信教著點規矩,否則要是梳個有發線的頭髮,那杯子放上去,定然是怎麼都落不下來啊——是吧,陸雙妹妹?今兒個咱們都笨,可就你聰明梳了個垂鬟分肖髻,那杯子放上去正巧卡在發線中央,可不是想掉下來都掉不下來麼?”
趙氏的這麼一句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陸雙的身上。
原本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陸雙今日梳得什麼頭髮,經過趙氏這麼一嚷嚷,倒是這才發現,這陸雙今日梳得果然是趙氏說的那種垂鬟分肖髻,將發分股,結鬟於頂,髮尾自然垂下,並束結肖尾、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