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薛公公傳了早膳,三四樣小菜外加兩碗白粥擺上了桌——白朮站一旁冷眼瞧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那些個小太監模樣似有似無從她身上掃過時,似乎總透著一股不為人知的曖昧,那目光刮在她臉上,就跟刀刮似的,生疼。
“……”
白朮憋著一口氣,稍稍挺直了腰桿,不說話,緊繃著的小臉上越發的冷漠了——誰偷偷瞥她她就面無表情的看回去,那些人平日裡就怕錦衣衛,這會兒哪怕她換下了飛魚服,那骨子裡的傲氣彷彿還沒完全散去,只是一眼,就讓他們不敢再看。
天德帝沒說話,見那些宮女太監將早膳擺好了,便揮揮手讓他們退下了。等人都走光,他這才轉過頭去看站在門邊的人——只見她面部肌肉緊繃,顯然是咬著後槽牙憋蜇氣;一雙眼漠然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唯獨一雙眼睛烏亮烏亮的,像是蒙了一層水霧,眼角泛著紅,抹了胭脂似的。
天德帝一愣,下意識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尖:雖然,他本身是不怎麼在意這小丫頭怎麼著的,哪怕是她蹲地上嚎啕大哭他也不會心軟,然而反倒是現在看著她這幅受了萬分委屈還偏偏要憋著的模樣,他又忽然覺得不自在了起來。
然而雖然是這樣,他卻肯定不會軟下說話的,清了清嗓子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對站在門邊的人道:“過來用早膳,木頭似的杵那幹嘛?”
白朮喪屍似的挪著步子過去,坐下了,抓過碗筷就喝了一口碗裡香噴噴的白粥——就像這麼一口能把國庫都吃垮似的。
三兩口粥下肚,發生身邊的人沒動靜,她轉過頭去看孟樓,卻發現這會兒後者一臉嚴肅、似乎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白朮一愣。
卻在這時,見孟樓收回目光,淡淡道:“算了沒事,吃過早膳再說別的……皇宮內走動,總有被說閒話的,你臉皮子這麼薄,還要不要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邊碗筷去夾那個涼拌藕尖,直到這個時候,白朮才發現他手裡捧著的餐具好像哪裡不對。
也就普通的木製碗筷。
白朮動了動,這才感覺到手中手感反而是沉甸甸的,低下頭一看,金碗銀筷,明明這才是御用的餐具……
這就可以解釋孟樓方才做什麼見鬼似的盯著她了——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前者並沒有抓緊機會又奚落她兩句,只是若無其事地將錯就錯用了白朮拿錯剩下的。
白朮動了動唇,卻在這時,安靜喝粥的天德帝就像是料到她會說什麼似的,放下碗,淡淡道:“錯了就錯了,難不成還換回來讓朕吃你口水?”
“……”
粗俗。
白朮在心裡暗自罵一句,心裡那點兒不安頓時灰飛煙滅,埋頭用金碗銀筷吃了她這輩子最奢華的早膳——
跟在都尉府那忙忙碌碌、雞飛狗跳似的早膳時間不同,整個早膳的過程安靜優雅做作得可怕,期間只能聽見餐具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甚至白朮有一種哪怕發出這種聲音都是不雅的錯覺。
她無聲地吸了吸鼻子,就像忘記了之前跟天德帝的爭鋒相對似的,安靜地吃早膳。
天德帝吃了一會兒放下碗筷,用手中的木筷子指了指那碟涼拌豬耳朵:“不喜歡這個?沒見你動過。”
白朮看了一眼,幾乎是下意識地嘟囔了句:“都尉府規矩,不讓碰紅肉。油,吃了鬧肚子耽誤做事。”
“嗯,”天德帝瞧了她一眼,順口說了句,“就你們規矩多。”
一系列對話發生得無比自然。
說完後,天德帝給自己倒了杯新上的熱騰騰的熱茶坐桌邊無聲的喝,卻在不經意間掀起眼皮子掃了一眼桌邊另一個人,卻發現她像是天塌了似的滿臉震驚地坐在原地。
天德帝莫名其妙地放下茶杯。
他當然不知道這會兒白朮在震驚什麼。
白朮在震驚的,其實不是自己已經把都尉府那些個條條框框摁自己的腦子裡背得滾瓜爛熟還嚴格遵守——這一點,她早就意識到了——此時此刻她震驚的是,她終於想起來剛才明明是如此的想要揍天德帝,卻愣是沒下去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論怎麼嘻嘻哈哈過日子,用現代人的思維吐槽古代封建□□,潛移默化的,她卻沒發現,自己被精神洗腦的相當成功。
在她的潛意識裡,面前的男人已經變成了她要保護的物件,主子,耶穌,玉皇大帝。
被欺負了?
應該的。
只許她替他擋刀子,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