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央城大街上,初來看看古代人生活還算是有趣,然而出外差多了,甭說是每一條街道都摸得清清楚楚,抬起頭兩邊的建築房頂上的瓦有多少裂痕都清清楚楚……這會兒白朮逛得無趣,轉個身正準備回宮呢,忽然遠遠聽見隔壁主幹道大街熱鬧了起來,而她周圍的平民以及攤販大約也是聽聞了這動靜,紛紛一臉興致勃勃地收起了攤子挑著擔子,像是趕集似的往隔壁街走去……
有熱鬧看為什麼不看?
白朮停住了準備打道回府的步伐,順著人群一路來到隔壁街,夾雜在人潮洶湧之中踮著腳往外看,遠遠便看見一頂極為華貴的轎子被人簇擁而來,在那轎子旁邊,是幾個身材高大挺拔的侍衛,□□健壯寶馬,而在前頭開路的,則是一名周身氣場與那些侍衛截然不同的人,他身批戰甲,然而蒼白的面板以及充滿了病容的臉卻完全撐不起那副鎧甲。
白朮早就聽過北鎮王的名號,也聽說他得了封地後便自動請去北方,到了那邊山高皇帝遠,是整日沒幹好事兒,流連於美色,妾世娶了一個又一個……今日一見,沒想到這去年天德帝剛即位就退下的王爺卻是比傳聞中更為誇張,眼底因為縱慾過度而生出的黑眼圈就算白朮隔著幾層人群都看得清清楚楚……
年紀輕輕卻被女人掏空了身子。
難以想象當初是這樣的人幫助天德帝上位。
而周圍的百姓似乎也有感於這王爺過於萎靡的倦容,熱鬧過後紛紛指指點點小聲議論——哪怕他們小心翼翼,然而那嫌棄的目光落在北鎮王身上卻是不容忽視的,沒想到後者卻絲毫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大搖大擺地騎著他那匹看上去一蹶蹄子能把他踩成兩半的駿馬,一路晃晃悠悠往前。
這樣的人還能參與什麼狩獵?
他狩獵老虎還是老虎加餐還說不定呢?
白朮搖搖頭嘆息不已,琢磨著以後這王爺進了宮以後她還有多得是的機會圍觀,頓時倍感無趣,轉身艱難地擠出人群,小身板跌跌撞撞地擠出來還沒來得及站穩便被人從後一把捂住嘴往旁邊拖,白朮微微瞪大眼“嗚嗚”了兩聲,伸出手覆蓋住那捂住她嘴的大手,摸了兩把,這才不再掙扎,任由那身後人將她拖進角落裡。
站穩了,那人隨即便放開了她,她轉過身看著那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人,扯了扯唇角笑道:“指揮使午安,指揮使是嫌棄萬歲爺發的銀子不夠花,下面的官員送來的孝敬錢不夠看,這會兒親自下海當人販子了麼?”
“——我呸,就你這樣的,老子倒貼錢才能把你賣了。”
這會兒紀雲身穿普通侍衛服,站在牆角,一雙眼睛賊亮賊亮地看著白朮:“你怎麼跑出來了?”
“老子又不是老鼠,樂意去哪不成啊。”白朮一邊說一邊斜睨了面前的錦衣衛指揮使一眼,“你又幹嘛來了?”
紀雲笑眯眯地往外面熱鬧的人群努努嘴。
這時候,只聽見外面忽然安靜下來,緊接一聲顯得特別激動高昂的聲音響起——
“臣,曹瑞安,叩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白朮瞪著紀雲見他笑得一臉像是捉住了偷腥貓的主人,沒等一會兒,就聽見北鎮王那倦倦的聲音:“嗯,起吧。”
白朮抬起手,揉了揉耳朵。
沒想到,那蔫兒吧唧的聲音雖然無力且略微沙啞,卻也十分低沉好聽。
………主要是一旦接收了君公公那不急不慢的沙啞嗓子設定,似乎就連最近欣賞水平都發生了變化的樣子……
白朮傻笑著,抬起手摸了摸頭——
誰知道這動作把紀雲的目光吸引到了她頭上——還沒等她來得及反應過來,後者已經伸手一把將她腦袋上的簪子拿了下來,先是捏在手裡漫不經心地看了看,目光在那魚紋雕刻以及頂端寶石上一掃而過時,微微一愣,用睫毛掩飾著的眼底卻是各種情緒萬分,片刻後,他將那簪子塞回作勢要搶的矮子錦衣衛手中:“好醜的簪子,誰給你的?”
“君公公給的地攤貨。”
西決來時,順帶從西番進貢來了幾箱珠寶,皇帝原本想分君長知一箱,聽說君大人當時嫌重懶得抗,就從那箱子裡隨手挑走一枚魚紋簪。
魚紋象徵“年年有餘”的祥意,頂上頂級貓眼驅邪庇災——這東西,原本也就是個有不錯含義的珠寶,然而因為被君長知一拿,反倒成了傳奇。
紀雲微微蹙眉,又迅速展開,挑起眼斜睨面前的人一眼,嫌棄道:“知道地攤貨你還用,給你個包子你是不是都要衝著他汪汪叫得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