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鳳樓嗤笑一聲:“別說蠢話了,你還不是仗著我才把這天河園開起來的?”
靳雲鶴哎了一聲,佯裝要打他:“怎麼還跟我嗆上了?行,你不是看著我嫌煩麼,那我走了!”
言罷轉身就走,出來到了露天的大戲臺邊上。
戲臺子是臨時搭起來的,因為怕原先那個場地太小,容不了多少人。靳雲鶴上上下下審視了一番,覺得這次的安排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每一部分都堪稱完美。然而他最期待的還是戲臺子後面堆積如山的煙花——幾乎足夠他放到天亮了!
靳雲鶴想到煙花,不自覺地有點欣然,他沒法忘記有一年春節,那院子裡的煙花放得,可真是好看。就算如今憑藉著天河園的財大氣粗,再放上幾天幾夜的煙花,有那麼多看客的喝彩,加上阮鳳樓的架子,也比不上。
他不敢深入回憶,於是就看臺下的觀眾,看前幾排坐著的貴客,和越到後面就越隱沒在黑暗裡的鬧哄哄的人群。
看著看著,他突然懷疑自己是眼花了——他彷彿看見了餘紳。
一個穿著乾淨整潔幾乎到一絲不苟的短髮男人,正站在觀眾席的邊上,愣愣往這邊看,也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靳雲鶴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又開始要發瘋。他嚥了口唾沫,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他在這兒幹什麼?
靳雲鶴想,不由自主地就走了過去。
餘紳倒是在光照著的地方站著,也挺顯眼。因此隔著老遠,餘紳的兩隻眼珠玻璃似的變換著五彩的顏色,就朝靳雲鶴看了過來。他明顯是看到靳雲鶴了——先是一愣,然後非常輕微地點了一個頭,又別開目光,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那樣的眼光看過來,竟讓靳雲鶴下意識便以為薛覃霈正站在身邊。他愣愣地轉了個頭,隨即反應過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餘紳跟前。
餘紳看著他皺眉,彷彿是個認真思考要說什麼,卻又實在無話可說的模樣。
“你回來做什麼?”靳雲鶴劈頭蓋臉地問道,“不知道這裡很危險嗎?到處都在打仗。”
餘紳的面色似乎有些茫然,茫然裡還透了些蒼白,他還是沒回話,抽空左顧右盼著,喃喃問道:“薛覃霈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靳雲鶴就知道他要問這個,立即搖頭:“沒有。我們走散了。”
餘紳便歪頭看他,還是那副茫然模樣,又皺眉:“你沒騙我?”
“騙你幹什麼?你好騙?”靳雲鶴白了他一眼,“還有事嗎?”
餘紳又是環顧了一圈,從頭到尾都是十分茫然的。他最後看了看靳雲鶴,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說道:“你們也走散了。在哪裡走散的?”
靳雲鶴覺得餘紳好像有點不對,但仔細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餘紳是不歸他管的,他要是沒有求著自己留下來,就自己出去聽天由命去吧。
因此他非常實誠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餘紳哦了一聲,又抬起頭看向靳雲鶴,目光由茫然變成了冷漠。他淡淡一點頭:“那麼我走了,再會吧。”
靳雲鶴嗯了一聲,看著餘紳轉身。餘紳走得快,背影就在一片燈火中迅速變小。
這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於是疾跑了幾步追上去,大喊道:“喂!你等等!”
餘紳止住腳,轉過頭來看他。
“你……留下來看會兒煙花吧。也耽誤不了你多久。”靳雲鶴喘著氣說道,“嗯?放一個晚上呢。”
餘紳頓了一頓,而後緩慢地一點頭:“好。”
靳雲鶴衝他一笑。在他的印象裡,自己彷彿是從來沒有對餘紳笑過的。
戲臺上開始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同時煙花就在天空綻了開。兩人一齊地仰頭望天,都笑了。靳雲鶴是咧了嘴,無聲地大笑,餘紳則是隱隱地,勾起一個嘴角。
煙花在天上綻放得光芒四射,遮蔽了星星。
如果只是抬著臉看天,那麼這一夜彷彿與那一夜也無甚分別。二人都在這一刻統一地沉默下來,妄圖用凝滯的肉身換來一個時間逆流的錯覺。
靳雲鶴看了一會兒,覺得眼睛有點花,就閉上眼,心裡想——薛文錫現在還剃不剃鬍子?還是他已經有了新歡幫他剃?如果不剃的話,那麼他的鬍子也得有手指那麼長了吧。
餘紳在一旁,同樣地望著天,不自覺地微微皺眉,是一副困惑的表情。這樣望了一會兒,他突然毫無預兆地就悶聲栽倒,身體向後一仰,像是死了。
靳雲鶴嚇得一哆嗦,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