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雲鶴滿意地勾著嘴角,雙腿在床邊晃盪,搖得整張大床嘎吱嘎吱響。
薛覃霈卻有些心不在焉,他起身道:“我先走了。”
靳雲鶴嗯了一聲,卻又聽他在背後說道:“我記得你有一次說師傅已經死了。”薛覃霈頓了頓,“我爸這個人想做的事情挺容易做到,別太信他說的話,不一定是你師傅賣了你。”
薛覃霈不帶表情地走回房去,乍一看像是要爆發,然而他心裡很平靜,只是內心有些太過反常的平靜,讓他突然就忘記了自己還有表情。
他好像突然想通了,薛文錫同時也是想要藉機教他一課吧。照著薛家的家底,自己什麼都不做就這麼過一輩子也完全可以,但如果自己不幸沒長好腦子,遇人不淑,卻是可以敗得很快。戲子婊子,在薛老爺這類人的眼裡一定是這種不淑的人了,薛覃霈自顧自地點點頭,像是認同自己的意見。
甚至——在薛文錫這類人眼裡,他們甚至可以不算人,雖然薛覃霈不知道他父親如何,可至少根據他對於薛文錫圈內人的一些瞭解,那群有權有勢的人,是可以十分殘忍的。
然而想到這裡,他突然不屑地挑了挑眉,而後鬆了口氣——自己並不是父親擔心會成為的那種沒有腦子的人,他有自信。
薛覃霈瞭解這個階級人的處事態度,並且在某種程度上認同著。不過是區別待人罷了,如果要他在餘紳和一個陌生人裡必須選一個人去死,他一定會選那個陌生人,但這種毫不猶豫的選擇畢竟還是同他方才反應過來的道理有些不同。薛覃霈雖然從小生活在優越感裡,可和餘紳一起長大,他也學會了該怎麼去尊重別人,學校裡的老師經常教他們人人平等,雖然他以前經常捉弄老師,後來也很少再去學校,可他心裡還隱隱記得。
這樣殘酷的生存法則,在薛覃霈的世界裡,還是頭一次這麼真實地出現。
頭疼地皺起眉頭,薛覃霈一回屋便摔在床上睡了。
睡醒後薛覃霈還是不想睜眼,他一想到睜眼以後要做的事和睜眼以後沒什麼事可做就覺得難受,因此便醒著賴在床上。
“睡得跟豬一樣。”身旁傳來一陣嗤笑,“天都黑了,你晚上還想不想睡?”
薛覃霈倏地一翻身,發現餘紳正坐在一邊,又不知已經等了多久。
“你怎麼來了?”薛覃霈覺得像是在夢裡,揉揉眼。
“沒什麼事做就來了唄。”餘紳微笑。
“你直接告訴我你是想我就行了。”薛覃霈快活地下了床,卻覺得有些腰痠背疼,便伸了個懶腰。
“你是睡了多久,連手腳都不利索了!”餘紳放下手中的書也站起來。
薛覃霈卻一下子把餘紳撲倒在床上,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蹭了蹭,悶悶道,“也沒多久,就是從回家一直睡到現在。”
“你在外面還挺像個人樣,怎麼每次都像黏在我身上,難受。”餘紳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
“別動,讓我抱抱。”薛覃霈說完後又不做聲了,餘紳等了很久,睫毛垂著,看薛覃霈的肩。
半晌後才起身,薛覃霈心滿意足地說道:“抱完了,你要是有什麼事求我就趕緊說,小爺我現在心情好!”
餘紳又嘲笑他:“行啊,我現在還沒想好,留著吧。”
薛覃霈點頭。
兩人又肩並肩地躺在床上,玻璃吊燈白晃晃地懸在腦袋頂,心有靈犀一般,都不說話。
餘紳心裡存了一件事,他要說,卻想,不如先睡一覺吧,一覺起來再說。
竟是有些退縮了,猶豫一陣,不自覺地閉上了眼。
薛覃霈不知道餘紳心裡想什麼,但覺得只有兩人並肩躺著就已經很好,所以很滿足,嘴上不說話,心裡跑火車。過了一會兒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卻見餘紳睡了。
哭笑不得,他幫餘紳脫了衣服,關了燈一起鑽進被窩。
第二天餘紳早早就起了,心裡正尋思著要怎麼跟薛覃霈說學校裡推薦給他去國外學習的名額的事,若是家裡緊張,說不定還得問薛家借錢。
不知為何,餘紳覺得心裡很歉疚。
薛覃霈一直睡到快吃午飯了才睡眼惺忪地起身,他揉揉眼睛,只覺得頭疼的不行。
“睡多了吧。”餘紳這麼說著,心思卻飄忽不定,“你還記得昨天答應我一件事麼?”
“嗯……”薛覃霈迷迷糊糊地去刷牙洗臉了,走到一半又探回頭,睜了睜眼,“怎麼,你有事求我了?”
餘紳心裡有些坐立不安,但表面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