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盆種在地下室裡的花,被人搬到窗臺上時開放了。
他不再像一隻遭到追捕的白鼬那樣孤獨地蜷縮在角落裡。
他凸出的前額下面那雙凹陷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惶恐不安、左右躲閃的眼神。雖然他的臉色仍然有點蒼白,臉上還帶著拘謹的表情,但他和科拉麗在一起已經學會了笑。
小姑娘喜歡她的夥伴,就像她這個年齡的人的做法一樣,享受著好了吵,吵了又好的快樂。
雖然她犟得就像一頭小母驢,但她的心腸還是非常軟的,只要一提警察分局長,就能使她乖乖地聽話。
剛到了科爾比尼,一個小妹妹出世了。
瀰瀰爾剛一歲半,船艙裡增添了小床,家務活也多了不少,開銷已經太大了,沒有餘錢再僱一個女僕了。
路瓦大媽大聲抱怨,嚇得連阿奇帕若的那條木腿都在發抖。
在當地沒有人同情他們。甚至在本堂神父提出應該以這戶船家作為榜樣時,連農民們也毫不猶豫地說出了他們的看法:
“隨您怎麼說吧,神父先生,一個人有了三個孩子,還要去撿別人的孩子,這終歸是不明智的。”
“路瓦夫婦一直就是如此。”
“是虛榮心在作怪,不管怎麼勸他們,他們都不會改變的。”
大家並不是希望他們遭到不幸,不過假如他們能接受大家的勸告,大家會感到很高興的。
本堂神父是個老好人,他很容易聽信別人的意見,最後他總能記起《聖經》上的一段話或者是某位早期天主教著作家的一句話,來安慰自己改變意見的行為。
“信友們的話是有道理的,”他摸著颳得不甚乾淨的下巴對自己說。
“不管怎麼說,總是不應該做考驗上帝的冒險事。”
不過,總的說來,路瓦夫婦還是好人,他照例以神父的身份對他們進行訪問。
他看見路瓦大媽正在用一件舊粗布短工作服替維克多做一條短褲,這孩子來時什麼也沒有,身為家庭主婦的她是不能容忍她周圍有破衣爛衫的。
在路上(2)
她遞給本堂神父一條長凳。神父談到了維克多,暗示說在主教大人的幫助下,也許可以把孩子送進奧頓的孤兒院,路瓦大媽向來心直口快,她想什麼就說什麼,她明確地回答:
“孩子對我們來說確實是個負擔,神父先生。我覺得,弗朗索沃把他撿回來,再次證明了他不是一隻鷹。我的心腸並不比孩子他爹軟,如果是我遇見維克多,我也會感到難過,但是我會把他留在那兒。但是,既然已經帶來了,就不能再推出去。就算有一天他讓我們陷入困境,我們也不會求任何人施捨。”
這時候、維克多抱著摟住他脖子的瀰瀰爾走進船艙。
小嬰兒正因為斷奶而發脾氣,他哭鬧著不肯下地。
他正在出牙,不管誰都咬。
見此情景,本堂神父很感動,他用手撫摩著撿來的孩子的頭,莊嚴地說:
“上帝保佑你們。”
說完,他就走了,他很高興說了這麼一句很得體的話。
路瓦大媽說維克多現在成了家裡的一員,她並沒有撒謊。
精明的女人儘管不停地抱怨,不停地說要把孩子送回去,但實際上,她喜歡上了這個不離她裙子左右的、臉色蒼白的可憐孩子。
當路瓦有時認為她做得太過分時,她總是回答說:
“本就不應該收留他。”
他剛滿七歲,她就把他和科拉麗一起送去上學。
帶籃子和書的總是維克多。
莫爾旺的那些小孩胃口大,野蠻兇狠,為了保護點心,維克多總是英勇地和他們打架。
他在唸書上的表現也不亞於在打架上的表現。雖然他只是在冬天船不航行時才上學,但是他總比那些笨拙、吵鬧得像他們的木鞋的、一年到頭連續不斷對著識字課本打呵欠的鄉下小孩要懂得多。
維克多和科拉麗從學校回來要經過一片森林。
兩個孩子都很喜歡看伐木工人砍樹。
維克多機靈輕捷,伐木工人就讓他幫忙爬到樅樹頂上,捆綁用來把樹拉倒的繩子。他越往上爬就顯得越小,到了樹頂上就看不見了,科拉麗感到很害怕。
他呢,很勇敢,故意搖晃身子來逗弄她。
有時候,他們到莫冉德爾先生的木材堆疊去看他。
他是個木工,又幹又瘦,就像一根細木柴。
他獨自一個人住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