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1 / 4)

小說:四世同堂 作者:尋找山吹

的下簡單而有權威的命令。

冠太太是個大個子,已經快五十歲了還專愛穿大紅衣服,所以外號叫作大赤包兒。赤包兒是一種小瓜,紅了以後,北平的兒童拿著它玩。這個外號起得相當的恰當,因為赤包兒經兒童揉弄以後,皮兒便皺起來,露出裡面的黑種子。冠太太的臉上也有不少的皺紋,而且鼻子上有許多雀斑,儘管她還擦粉抹紅,也掩飾不了臉上的摺子與黑點。她比她的丈夫的氣派更大,一舉一動都頗象西太后。她比冠先生更喜歡,也更會,交際;能一氣打兩整天整夜的麻雀牌,而還保持著西太后的尊傲氣度。

冠太太只給冠先生生了兩個小姐,所以冠先生又娶了尤桐芳,為是希望生個胖兒子。尤桐芳至今還沒有生兒子。可是和大太太吵起嘴來,她的聲勢倒彷彿有十個兒子作後援似的。她長得不美,可是眉眼很媚;她的眉眼一天到晚在臉上亂跑。兩位小姐,高第與招弟,本質都不錯,可是在兩位母親的教導下,既會修飾,又會滿臉上跑眉毛。

祁老人既嫉妒三號的房子,又看不上三號所有的男女。特別使他不痛快的是二孫媳婦的服裝打扮老和冠家的婦女比賽,而小三兒瑞全又和招弟小姐時常有些來往。因此,當他發脾氣的時候,他總是手指西南,對兒孫說:“別跟他們學!那學不出好來!”這也就暗示出:假若小三兒再和招弟姑娘來往,他會把他趕出門去的。

03

祁老人用破缸裝滿石頭,頂住了街門。

李四爺在大槐樹下的警告:“老街舊鄰,都快預備點糧食啊,城門關上了!”更使祁老人覺得自己是諸葛亮。他不便隔著街門告訴李四爺:“我已經都預備好了!”可是心中十分滿意自己的未雨綢繆,料事如神。

在得意之間,他下了過於樂觀的判斷:不出三天,事情便會平定。

兒子天佑是個負責任的人,越是城門緊閉,他越得在鋪子裡。

兒媳婦病病歪歪的,聽說日本鬼子鬧事,長嘆了一口氣,心中很怕萬一自己在這兩天病死,而棺材出不了城!一急,她的病又重了一些。

瑞宣把眉毛皺得很緊,而一聲不出;他是當家人,不能在有了危險的時候,長吁短嘆的。

瑞豐和他的摩登太太一向不注意國事,也不關心家事;大門既被祖父封鎖,只好在屋裡玩撲克牌解悶。老太爺在院中羅嗦,他倆相視,縮肩,吐一吐舌頭。

小順兒的媽雖然只有二十八歲,可是已經飽經患難。她同情老太爺的關切與顧慮;同時,她可也不怕不慌。她的心好象比她的身體老的多,她看得很清楚:患難是最實際的,無可倖免的;但是,一個人想活下去,就不能不去設法在患難中找縫子,逃了出去——盡人事,聽天命。總之生在這個年月,一個人須時時勇敢的去面對那危險的,而小心提防那“最”危險的事。你須把細心放在大膽裡,去且戰且走。你須把受委屈當作生活,而從委屈中咂摸出一點甜味來,好使你還肯活下去。

她一答一和的跟老人說著話兒,從眼淚裡追憶過去的苦難,而希望這次的危險是會極快便過去的。聽到老人的判斷——不出三天,事情便會平定——她笑了一下:“那敢情好!”而後又發了點議論:“我就不明白日本鬼子要幹什麼!咱們管保誰也沒得罪過他們,大傢伙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比拿刀動杖的強?我猜呀,日本鬼子準是天生來的好找彆扭,您說是不是?”

老人想了一會兒才說:“自從我小時候,咱們就受小日本的欺侮,我簡直想不出道理來!得啦,就盼著這一回別把事情鬧大了!日本人愛小便宜,說不定這回是看上了蘆溝橋。”“幹嗎單看上了蘆溝橋呢?”小順兒的媽納悶。“一座大橋既吃不得,又不能搬走!”

“橋上有獅子呀!這件事要擱著我辦,我就把那些獅子送給他們,反正擺在那裡也沒什麼用!”

“哼!我就不明白他們要那些獅子幹嗎?”她仍是納悶。“要不怎麼是小日本呢!看什麼都愛!”老人很得意自己能這麼明白日本人的心理。“庚子年的時候,日本兵進城,挨著家兒搜東西,先是要首飾,要表;後來,連銅鈕釦都拿走!”“大概拿銅當作了金子,不開眼的東西!”小順兒的媽掛了點氣說。她自己是一棵草也不肯白白拿過來的人。“大嫂!”瑞全好象自天而降的叫了聲。

“喲!”大嫂嚇了一跳。“三爺呀!幹嗎?”

“你把嘴閉上一會兒行不行?你說得我心裡直鬧得慌!”在全家裡,沒有人敢頂撞老太爺,除了瑞全和小順兒。現在他攔阻大嫂說話,當然也含著反抗老太爺的意思。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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