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1 / 4)

小說: 作者:生在秋天

織雲洗過臉,對著鏡子重新在臉上敷粉,鏡子裡的女人依然唇紅齒寒,但眼角眉梢已經給人以明日黃花之感。織雲化好妝用手指戳了戳鏡子裡的兩片紅唇,她說,我今年幾歲了?我真的想不起來我到底幾歲了,是不是已經過三十坎了?

你才十八,綺雲拖長了聲調挪揄織雲,你還可以嫁三個男人。

沒意思。做女人真的沒意思。織雲跟著綺雲到廚房去洗碗,在廚房裡,織雲用一種迷惆的語調談起呂公館深夜鬧鬼的事情,織雲說得語無倫次,她沒有撞見過那個鬼,只是聽呂家的僕人和老媽子在下房偷偷議論,綺雲對此特別感興趣,在這個話題上追根刨底。織雲最後白著臉吐露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那個鬼很像阿保。

他們說那個鬼很像阿保。織雲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恐懼,她說,這怎麼可能?阿保早就讓六爺放江裡餵魚了。

不是說沒見阿保的屍首嗎?也許他還沒死,他到呂公館是要報仇的,你們都要倒黴。

不可能。織雲想了想堅決地搖著頭,你不知道阿保的東西都割下來了,他就是當時不死以後也活不成,我懂男人,男人缺了那東西就活不成了。

那麼就是阿保的冤魂,反正都是一回事,綺雲掩飾不住幸災樂禍的表情,她咬著牙說,他六爺張狂了一輩子,也該倒點黴了。有鬼就鬧吧,鬧得他家破人亡才好,憑什麼別人吃糠咽菜的,他天天山珍海味大魚大肉?

你心也太陰毒,織雲不滿地瞟了妹妹一眼,怎麼說那還是我的夫家,你這麼咒他不是順帶著我和抱玉嗎?呂家若是出了什麼亂子,我們娘倆跟著倒黴,你們米店的生意也不會這麼紅火。

這麼說他六爺成了我們家的靠山了?綺雲冷笑了一聲,把手裡的一摞碗晃得叮咚直響,她說,什麼狗屁靠山?他連你也不管,還管得了我家?碼頭兄弟會每月上門收黑稅,一次也沒拉下。難道他六爺不知道米店是你的孃家?

織雲一時無言以對。她在廚房裡愣愣地站了一會兒,走到院子裡看看天色很晚了,織雲簡短地回憶著在米店度過的少女時代,心裡異常地酸楚而傷感。她沒有向綺雲道別,拎起布包朝外面走。她記得每次回米店的結局總是不愉快的。也許她們姐妹的宿怨太深太厚,已經無法消解了。

她在門口看見五龍從鐵匠鋪出來,下意識地扭過臉去,裝作沒有看見,她拎著空空蕩蕩的布包向前走了幾步,聽見後面響起五龍響亮的喊聲:你千萬當心。織雲回過頭望著五龍,他的叫聲突兀而難以捉摸,織雲說,莫名其妙,你讓我當心什麼?五龍的一條腿弓起來撐著鐵匠鋪的牆壁,他的微笑看上去很暖昧,當心鬼魂,當心阿保的鬼魂!

你才是個鬼魂。織雲遲鈍地回敬了一句。她想他是怎麼知道呂家這條秘聞的,呂家隱秘而奢華的生活與瓦匠街的對比過於強烈,瓦匠街的人們永遠在流傳呂家高牆內的種種訊息,想到這些織雲感到了虛榮心的一點滿足,感到了一點驕做,她走路的步態因而變得更加柔軟和妖嬈了。

瓦匠街兩側的店鋪隨歲月流逝產生了新的格局和變化,即使有人在觀望夜燈下的街景,看見織雲娉婷而過,年輕的店員也不會認識織雲,更不知道曾經流傳的有關織雲的閒話了。

米店兄妹三人經常在塵封多年的北屋裡捉迷藏,那是他們外祖父外祖母生前居住的地方,高大粗笨的黑漆箱拒上方掛著外祖父外祖母的遺像,像片裝在玳瑁框子裡,已經發黃,像片上的兩個人以遙遠模糊的目光俯瞰著他們的後代。孩子們從未見過他們,死者的概念對於他們有時候是虛幻的,有時候卻使他們非常懼怕。

米生鑽到了外祖父的紅木大床下,讓柴生和小碗來找他,米生儘量地將身子往裡縮,他的手撐到了潮溼發黴的牆磚上,咯嚓一聲,一塊舊磚掉落下來,米生的手伸到了一個洞孔裡,他好奇地在洞孔裡掏來掏去,掏出一隻小木盒和一本薄薄的書冊。

米主抱著這兩件東西爬出來,他首先開啟木盒,看見裡面放著許多各種形狀的金器,在幽暗的房間裡熠熠發亮。米生把柴生和小碗叫過來,指著木盒對他們說,知道嗎?這是金子,我們不捉迷藏了,我們把金子拿到雜貨店換糖塊,偷偷地去,別讓爹孃知道。柴生說,這點東西能換幾塊糖呢?米生把木盒關好了掖在懷裡,能換一大堆,我分你們一半,但你們千萬不能告訴爹孃。這時候小碗在抖動那本紙片縫綴的書冊,紙片已經發脆,噼啪地響,小碗說,這是什麼?上面有好多字。米生朝書冊打量了一眼,搶過來扔回床底下,他說,這是一本書,書不值錢。

他們悄悄地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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