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二人誰都沒有來得及設防,突然同時發出一聲驚叫——許是氣候太乾燥,許是速度太快,許是衣太粗糙?就在互相碰觸的那一瞬,雙手之間陡然生出一絲伴著噼啪響聲的詭異閃光,那火花,電得勝南猛然回頭,電得吟兒奸計敗露!
勝南驀然間發現了,那根本不是什麼暗殺,而是吟兒在故意搞鬼!這孩子,現在正直愣愣地盯著自己,她臉上不是驚愕,而是窘迫!勝南片刻間,可以清楚地發現吟兒臉上的紅暈,不停地上移下移,上移下移,可是勝南自己,好像臉上也這兒熱一下,那兒熱一下……
“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天必定把慕大拿下。嗯,就這樣。剛剛看見,你手上很髒。”三十六計,走為上。吟兒鞋底抹油。最後一句謊話,根本就沒有說服力,勝南明白得很她在說謊,他早就該瞭解——鳳簫吟、是個大騙子。
勝南停留原地、矗立不動:吟兒摸他的手,如果是一種故意,那到今天為止已經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在夔州下圍棋,她在黑暗裡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第二次是送敵出城,她卻是藉口找東西,這一次,光線太充足,沒有東西好找,她的狡辯,根本不成立。勝南錯愕地舉起自己乾淨的左手——發生這一幕,只有兩種可能,一,吟兒有“摸手癖”,等同於海逐浪的“贈刀癖”,二,吟兒就是……依賴他林阡……
回憶起這幾年來的點點滴滴,吟兒依賴他,就正如他也依賴吟兒一樣。吟兒幾乎可以出現在他闖蕩江湖的每一頁上,每一天都是一個紀念日,每一戰都是一塊里程碑,每一處都是一座難忘之城。在大理初次邂逅,如今環遊了南宋,又已經離大理不遠,竟然一直沒有發現,自己有幸從來都有吟兒陪著……
吟兒心裡,卻一直痴痴地記掛著她的未婚丈夫,所以,在雲霧山斷了洪瀚抒的念頭,在建康想愛川宇也沒有全心愛,在蒼梧自始至終沒有接受過越風……是哪個男人,他竟然有那麼好的福氣,可以霸佔吟兒的心卻從不給予,身在福中不知福……
勝南強制自己不要再妄自揣測,改一日,應先問一問沈延等人,吟兒的未婚丈夫究竟是誰。有哪個人,可以配得上他們大家都喜歡的吟兒。
勝南和吟兒,卻始終想不到,慶元四年的最後一月,他們的愛已經開始,卻居然可笑地在原地打轉。戰場無敵,情卻可惜。
忽然一陣冷風襲過,才發現早已是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無論是戰友,還是敵人,都早就不在身邊。勝南頓時有些不習慣,不習慣這種安寧,這種冷寂。
不知怎地,竟覺得空虛寂寞,彷彿少了些什麼。他林阡,喜歡白晝。
一瞬間,又想起何慧如的左右使者看著自己的神色,勝南蹙眉,究竟是怎麼回事,何以他們要如此畏懼,難道真是我飲恨刀太決絕?
勝南迷惘地提起飲恨刀來,它,近兩年,也一直在自己身旁,不斷不停地闖蕩。為了它,情淡,也因為它,得到了一些,同時失去了另一些……
那一刻,不知道是自己在看刀,還是刀在看自己,彷彿,有一部分魂魄,還留在刀裡,沒有出得來……
第十一章 試鋒刃;氣縱橫
冬風惡,生機薄。
慕大萬萬沒有料到,距六梟合議不過五日,林美材還沒有付諸任何措施對付悍敵,自己便又被對方盟主於魔村不遠給逮個正著,因為再沒有“十大猛將”可護、又不忍犧牲自己貔貅,慕大隻有瘋狂逃竄,直到陷入絕境無路可去。慕大沒有膽自殺,轉過身,不由得悲從中來,淚流滿面——確切知道自己旗下散兵肯定會被眼前盟主風捲殘雲般吞併,慕大最關心的不是這些屬下該如何處置,而是,自己和貔貅會得到如何下場……
困獸一頭。吟兒在心裡暗暗鄙視慕大,從他犧牲他第一個手下來保全他自己的那一天起,吟兒便清楚了他是怎樣的為人處世,加上三月來自己不停地圍剿、慕大不斷地逃跑,吟兒對之早有了最根本認識——此梟可以在敵軍壓境時忙不迭地棄軍而逃,有一次還光著腳連續翻了兩座山,有這腳力逃跑,卻沒有魄力應戰,吟兒想笑,三個月功夫,自己倒是集齊了他“十大猛將”,經過連日來謀士說客的循循善誘,有開化者已然投誠,慕大之軍,烏合之眾,在吟兒征途上根本不堪一擊。
慕大不停地移來移去、尋找逃跑方法,慕大身後的散兵們,於是跟著主子也不斷地走來走去,其情其境煞是可笑,可惜,吟兒的盟軍,早已將這寂靜山林,封堵成了絕魔之路。
“怎麼,你還有地方逃麼?”吟兒看見他面色裡的絕望淒涼,不給予任何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