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才能和我認識的許多畫家比起來並不差。〃
〃你賣掉畫嗎?〃拉里問。
〃我不用賣畫,〃她輕鬆地回答。〃我有私人收入。〃
〃好運氣。〃
〃不,不是運氣,是聰明。你一定要來看看我的畫。〃
她在一張紙上寫下自己住址,並且逼著他答應來。她由於興奮,滔滔不絕地談下去。後來拉里叫侍役開帳。
〃你難道要走嗎?〃她問。
〃我是要走,〃拉里微笑說。
他付掉錢,向我們揮一下手就走了。我大笑起來。他這種派頭一直使我覺得很特別,剛才還和你在一起,一轉眼間沒有一點解釋人已經走了,如此突兀,彷彿在空氣中消失掉。
〃他為什麼這麼快就走?〃蘇姍生氣地間。
〃也許有個女孩子在等他,〃我帶著玩笑回答。
〃這等於廢話。〃她從手提包裡取出粉鏡來在臉上撲粉。〃哪一個女人愛上了他,算她倒黴,噢啦啦。〃
〃你為什麼這樣說?〃
她有這麼一分鐘盯著我望,臉色非常嚴肅,我很少看見她有這樣過。
〃我自己有一度幾乎愛上了他。這無異於愛上了水裡的一個影子,或者一線陽光。或者天上的一塊雲。我總算是倖免了。便在現在,我一想起當時的險境,還覺得不寒而慄。〃
管他媽的分寸不分寸。只要是人,總想知道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碰巧蘇姍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守口如瓶。
〃你怎麼竟然會認識他?〃我問。
〃噢,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六年前,還是七年前,我也記不清楚。奧代特當時只有五歲。他認識馬塞爾,那時候,我正和馬塞爾同居。他常上馬塞爾的畫室,坐在那裡看馬塞爾畫我。有時候,他請我們出去吃晚飯。他幾時來,你從來沒有數。有時候,接連好幾個星期不來,接著,又會兩三天連著來。馬塞爾往往喜歡他到畫室來,說有他在旁,就畫得滿意些。後來我就生了我那場傷寒病。我從醫院出來之後,日子過得非常之苦。〃她聳聳肩膀。〃可是,這些我以前已經跟你說過了。總之,有一天,我正兜那些畫室,想找個工作做,但是,沒有人要我。整整一天我只吃了一杯牛奶和一隻油炸麵包,而且連房錢都沒有著落,就在這時,我在克利希大街上偶然撞見拉里。他停下來,問我近來怎樣;我告訴他生了傷寒症的經過,後來,他就跟我說:〃你看上去好象需要好好喂一頓。〃他說話的聲音和他眼睛裡的神情有種地方使我很感動;我哭了起來。
〃我們隔壁就是瑪麗埃特大娘飯店,所以,他挽著我的胳臂拉我找一張桌子坐下。我肚子餓極了,連皮靴都吞得下,可是,攤雞蛋上來時,我覺得一口也吃不下。他逼著我吃了一點,又給我叫了一杯勃艮第酒。這一來,人覺得好些,就吃了一點蘆筍。我把全部困難都告訴他,身體是這樣弱,怎麼能做模特兒;人剩了皮包骨頭,樣子真難看,不可能指望找到個男人。我問他能不能借我一點錢,讓我回到本村子去。至少我還有個小女兒在那邊。他問我是不是真的要去,我說當然不是。媽並不要我;物價這樣高,她靠那點撫卹金都不容易過活,而我寄給奧代特的錢已經全都花光了。可是,如果我到了家門口,她也沒法不放我進去,她會看出我病得多麼厲害。拉里看了我好半天,我想他大約要告訴我,不能借錢給我。後來他開口了:
〃你可願意我把你帶到鄉下我認識的一個小地方去,你和你的孩子一起?我需要度一個時候假期。〃
〃我簡直相信不了自己的耳朵。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可是他從來沒有勾搭過我。
〃照我現在這樣?,我說,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的好朋友〃,我說,〃眼下什麼男人都不會要我的。〃
〃他望著我笑了。你可曾留意過他笑起來是多麼的愛人?簡直象蜜一樣甜。
〃別這樣胡扯,〃他說。〃我並不是指的那件事。〃
〃聽了這話,我不禁痛哭起來,連話都說不出。他給我錢,把孩子接出來,我們一起到了鄉下。他帶我們去的那個地方風景真可愛啊。〃
蘇姍把那個地方形容給我聽。它離一個小鎮有三英里遠;小鎮的名字被我忘了。他們坐汽車開到一家旅館,那是河邊上一幢東倒西歪的房子,有一片草地一直鋪到水邊。草地上有懸鈴樹,他們就在樹蔭下吃飯。夏天,畫家們都來作畫,不過,時節還早,所以,旅館等於被他們包下來。這裡的菜燒得很好;星期天中午,別地方的人往往開車子來大啖一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