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有十五尺高的陽臺,陽臺伸出在府邸的正面的大窗子前面。這個人焦急地跺著腳,時不時回過頭來詢問最挨近他的那些人。
“還不見動靜?”他悄聲說;“沒有人……他也許得到通知……他也許逃走了。您怎麼想的,杜·加斯特?”
“不可能,老爺。”
“為什麼不可能?您不是對我說過,在我們到達以前不久,有一個人沒有戴帽子,手裡拿著出鞘的劍,象有人在後面追趕似的奔到這兒來敲門,把門敲開了?”
“是的,老爺。不過,德·貝斯姆先生緊跟著就到了,砸破門,包圍了府邸。人確確實實是進去了,不過,肯定沒法出來。”
“啊!”柯柯納對拉於裡埃爾說,“我看見的不是德·吉茲先生嗎?還是我看錯了?’
“是他,我的紳士。是的,是偉大的亨利·德·吉茲本人,準是在等候海軍元帥出來,過去海軍元帥怎樣對付他父親,他也要怎樣對付海軍元帥。各人都有輪到的時候,我的紳士。感謝天主!今天輪到我們了。”
“喂!貝斯姆!喂!”公爵用他那強有力的嗓音喊道,“難道還沒有完?”
同時他用他那把跟他一樣焦急的劍一下下戳著地面,戳得石頭地面火星直冒。
這時候,從府邸裡傳出了叫喊聲,接著是幾下槍聲,接著是一片很響的腳步聲和武器的撞擊聲,最後重新又恢復了安靜。
公爵動了一下,想衝進房子去。
“老爺,老爺,”杜·加斯特到跟前攔住他,說,“您的身份要求您待在這兒等著。”
“您說得對,杜·加斯特;謝謝!我就等著。不過,說真的,我等得很不耐煩,又擔心,都快急死了,啊!萬一他跑掉了呢?”
突然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如同著了大火似的,二層樓上的玻璃窗被照得亮堂堂的。
公爵曾經多少次抬起眼睛望著的那扇窗子開啟了,更確切點說,化成碎片飛了。一個臉色蒼白、白色的脖子上沾滿鮮血的人出現在陽臺上。
“貝斯姆!”公爵大聲喊叫;“你到底出來了!怎麼樣?怎麼樣?”
“幹(看)呀,幹(看)呀!”這個德國人若無其事地回答,他彎下腰去,緊跟著又挺直身子,好象在抬一件相當沉重的東西。
“其餘那些人呢?”公爵迫不及待地問,“其餘那些人?他們在哪兒?”
“其餘那些人,他們在看(幹)掉其餘的人。”
“你,你呢!你幹了什麼?”
“我嗎?林(您)馬上就可以千(看)到了;請林(您)往後對(退)一對(退)。”
公爵朝後退了一步。
這時可以清楚地看見貝斯姆使了那麼大的勁拉到他跟前的一件東西。
原來是一個老人的屍體。
他把屍體高舉在陽臺之上,懸空晃了一下,然後扔在他的主人的腳前。
屍體落地發出一聲低沉的響聲,鮮血從屍體上噴出來,遠遠地灑在石頭地面上,甚至連公爵也給嚇住了;不過,這種感覺很短暫,好奇心使每一個人朝前走了幾步,有一支火把的閃動的光芒照著受害者。
於是人們看清了一把白鬍子、一張可敬的臉和一雙人死後變得僵硬的手。
“海軍元帥!”二十個人同時喊道,緊接著又同時閉上了嘴。
“對!海軍元帥。正是他。”公爵走到屍體跟前,暗自高興地看著,說。
“海軍元帥!海軍元帥!”所有目擊這個可怕的場面的人都低聲重複說。他們你推我擠,怯生生地擁近這個被打死的身材高大的老人旁邊。
“啊?你也有今天,加斯帕爾!”德·吉茲公爵洋洋得意地說,“你殺了我的父親,我替他報仇!”
他大著膽子把腳踩在這個新教英雄的胸膛上。
可是,那個垂死的人的跟睛立刻使勁地張開,他的血淋淋的殘廢的手最後一次攥緊。海軍元帥不能動彈,卻聲音低沉地對這個大逆不道的人說:
“亨利·德·吉茲,有一天你也會覺得一個兇手的腳踩在你的胸膛上。我沒有殺死你的父親。我詛咒你!”
公爵不由得臉色煞白,渾身哆嘯,只覺得從頭到腳一陣冰涼。他舉起手在前額上擦了一下,彷彿要趕開那個留在腦海裡的悽慘的影子似的。接著,當他放下手,大著膽子朝海軍元帥看時,海軍元帥的眼睛已經閉上,手又變得遲鈍無力,一股黑顏色的血從嘴裡淌到白鬍子上,那是在這張嘴說了那幾句可怕的話以後流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