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東贊身旁,與他並騎而行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穿大唐紫袍,臉型方正,不苟言笑,眼神略顯陰沉,此人正是奉旨至鳳州迎吐蕃一行的鄖國公張亮。
此刻見祿東贊微笑看著長安城牆,一旁的張亮微微一笑,語氣和善卻帶著幾分傲色道:“我大唐國都長安,佔地關中,居者百萬,依八水之濱,據秦嶺之險,雄視天下,萬國朝拜。”
祿東贊笑了笑,一張嘴居然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話。
“鄖國公所言甚是,本相深以為然,只不過……上天賜予貴國甚厚,難免引萬國覬覦,世間萬物皆有盛極而衰之虞,貴國如今兵鋒之利,橫掃天下,可猛虎若有老邁體衰之日,未可知是否有群狼噬虎之憂?”
話說得溫和客氣,可語鋒卻非常尖銳,張亮聞言臉色一僵,畢竟是外賓,也不便發作,只好嘿嘿冷笑兩聲,閉口不言。
說到底,大唐和吐蕃之間的關係並非太和睦,幾年前兩國還交戰過,幾場戰役各有勝負,可謂相愛相殺,這幾年兩國外交來往頻繁,但對話時的火藥味仍有些濃。
祿東贊見張亮臉色不好看,頓時大笑幾聲,道:“鄖國公海涵,本相蠻夷之人,不通中原禮數,說話直來直去,冒犯了。”
張亮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哈哈客氣兩句,小小的不愉快算是揭過不提。
隊伍離長安城金光門越來越近,祿東贊眯眼眺望,發現遠處城門口有一群穿著官服的人靜立,不由笑道:“貴國皇帝陛下實在太客氣了,竟勞動朝中大臣相迎,本相深感不安吶。”
“大唐乃禮儀之邦,對友邦自然不會失禮,大相應得此禮待。”張亮淡淡地道。
祿東贊點點頭,笑道:“蠻夷之人不懂規矩,稍停還請鄖國公指點禮儀一二,莫教本相鬧了笑話才好。”
張亮含笑應了。
祿東贊眺望一陣後,忽然道:“不知等在城門前的貴國朝臣是哪些人?鄖國公可否賜告一二?”
張亮笑道:“大多是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鴻臚寺卿唐儉大概也在其中吧。”
祿東贊恍然,笑道:“唐儉之名,本相久聞矣,聽說當初貴國皇帝陛下平滅突厥,唐儉孤身入敵營,以三寸之舌而令突厥可汗搖擺不定,為貴國出兵爭取了戰機,本相常與我國贊普談古論今,說到貴國君臣時,贊普對貴國唐儉常讚頌有加,他說,貴國平滅突厥,唐儉一人堪比十萬雄師。”
奉承話人人愛聽,饒是不苟言笑的張亮,此時也不由哈哈大笑,面帶得色,隨即笑聲一頓,若有深意地瞥了祿東贊一眼,道:“站在城門口的還有一位,姓李,名素,爵封涇陽縣侯,大相一行居於長安,陛下有旨,命李素代天子款待大相各位。”
聽到“李素”的名字,祿東讚的眉梢忽然一跳,神情立馬變得有些複雜了,眼中更是精光大盛。
“李素?”祿東贊動容道:“可是那位……李素?”
張亮含笑,似乎明白祿東讚的意思,點頭道:“正是那位……李素。”
祿東贊沉默半晌,嘆道:“此少年英傑,聞名久矣!中原之地,人傑地靈,福地也。”
對李素,祿東贊自然不陌生,不僅不陌生,這個名字對祿東贊來說可謂刻骨銘心。
松州一戰,五萬唐軍攻伐二十萬守城的吐蕃軍隊,原本毫無懸念的必勝一戰,卻因為李素這個人,發明了一件莫名其妙的大殺器,最終松州失守,二十萬吐蕃兵棄城倉惶而逃,唐軍乘勝追擊,兩位大將不但將松州城收復,還領軍深入吐蕃境內千里,燒殺搶掠,一馬平川如入無人之境,那一戰,吐蕃吃了大虧,而導致吐蕃吃大虧的人,就是這個李素!
聽到李素也在城門口迎接,祿東讚的眼中露出饒有興致的光芒,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了。
“若能結識這位少年英雄,本相此行不虛了。”祿東讚歎息般笑道。
張亮眸光閃動:“松州一戰,吐蕃因此人而大敗,大相不恨他麼?”
祿東贊哈哈大笑:“胸襟如海者,豈止大唐哉?我吐蕃亦不甘其後,松州之戰已是陳年舊事,不值一提,倒是這位名動天下的少年英雄,本相若不結識,與入寶山空手而歸有何區別?還請鄖國公代為引見。”
二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已到了城門前,一名吐蕃將領揚手大喝了一句吐蕃語,隊伍立馬停下。
城門口,以鴻臚寺卿唐儉為首的官員們紛紛上前,與祿東贊見禮,眾人一陣談笑寒暄,仿若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氣氛倒也頗為融洽。
祿東贊對唐儉尤其客氣,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