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再信我了……”
李元昌強笑道:“不會那麼嚴重的,你終究是嫡長子,陛下怎可輕言廢黜,且過一段時日,定能度此厄難。”
李元昌確是個庸碌無能之輩,不但無法幫李承乾出主意,就連安慰人的話說出來也跟恐嚇似的,聽不出任何誠意。
時窮方思良謀。
一腳踏上懸崖邊緣時,李承乾才赫然發現,自己親近的人裡面,居然沒有一個可用之才,全都是諸如李元昌之類的廢物,而真正有智有謀之人,諸如於志寧,張玄素等東宮屬官,他們真正效忠的物件卻不是他,而是他的父皇,對這些人,李承乾永遠無法收其心,欲用而不敢用。
這個時候的李承乾,終於察覺到自己做人多麼的失敗了。
李元昌丟下一堆毫無用處的安慰話便嘆著氣離開了,他說的所謂安慰話,卻愈發加深了李承乾的恐懼心理。
他發現情勢已經很不妙了,當朝堂和民間市井處處傳揚著易儲的說法時,父皇那顆暫時被朝臣們壓下去的易儲之心,在沸沸揚揚的傳言裡將會越來越不平靜,越來越動搖,李承乾自我反省,知道這幾年他幹出來的一些事情確實太讓人寒心,作為大唐帝國下一任的繼承人,他無疑是很不合格的,將心比心,如果自己的兒子是這種貨色,他作為父親會怎麼辦?
除了抽他,抽完再廢了他,還能怎麼辦?
想到這裡,李承乾的心裡最後一絲脆弱的弦終於斷了,整個人因恐懼而崩潰。
李元昌走後,李承乾呆呆坐在前殿內,目光由無神漸漸變得怨毒,狠厲,最後充血,赤紅,白淨儒雅的面容也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猙獰的扭曲,腮幫咬得緊緊的,牙齒磨合格格作響。
稱心輕盈地從殿後轉出來時,看到的便是李承乾這副猙獰可怕的模樣,稱心呆了一下,接著大驚失色。
“殿下,殿下您怎麼了?”稱心慌張地在李承乾胸前摸索著。
李承乾被喚回了神,難看的臉色稍有緩和,目光望向稱心甚至帶著幾分溫柔,見稱心關切焦急的神色,李承乾心中一暖,笑道:“適才有些微恙,此刻已無妨了,你莫擔心。”
稱心哪裡能不擔心?目光仍充滿焦慮地盯著李承乾的臉。
李承乾心中感動,喟然嘆道:“時窮運蹇,世人皆負我,唯你對我不離不棄,稱心,世上待我如一者,也只有你了……”
稱心強顏笑道:“殿下是一國儲君,集天下萬千寵愛,世人何以負殿下?奴以為,是殿下的眼睛仰望高處,不見天下人罷了。”
李承乾黯然道:“無道之君,天下棄之,孤的末日……近矣!”
稱心驚道:“殿下何出此不吉之言?”
李承乾慘然一笑:“你不懂……”
看著稱心愈發焦慮惶恐的模樣,李承乾彷彿洩盡了全身力氣,無力地揮了揮手,道:“孤乏了,讓孤在這裡獨自歇息,你且回寢宮去吧。”
稱心不想走,他想陪著李承乾,可是卻不能違抗李承乾的話,只好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離開。
李承乾獨自坐在殿內,看著樑柱上高掛的琉璃宮燈,和一件件代表著世間極度尊榮的裝飾擺設,絕望的心中忽然冒出一股濃濃的不甘之意。
他是太子,將來是大唐皇帝,他絕不能被廢,被廢便是死路!
既然左右都是死,為何不試著自救,從絕境裡殺出一條生路?
他不甘被廢黜!不甘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父皇也不行!
當初父皇如何登位的,十七年前玄武門內的喊殺聲和遍地屍首仍歷歷在目,那條從玄武門通向太極殿寶座的路,好長,父皇腳踩著鮮血,一步一步從玄武門走上了寶座,坐在那張世間只有一人能坐的位置上,眼含輕蔑,傲然雄視天下。
那一年的李承乾才八歲,八歲的他兩眼懵懂,仰頭望著被群臣山呼跪拜的父皇,那一瞬間,他幼小而好奇的心裡,印下了父皇意氣風發的模樣,那嘴角輕含的微笑,便是對玄武門內千百條人命的回答。
此刻李承乾的腦海裡再次閃過父皇登基那年的模樣,模樣越來越清晰,略見遲疑的心情也越來越堅定,最後李承乾的胸膛裡忽然升騰起一團灼熱的火苗,火苗燎原,一發不可收拾,長久因酒色而泛白的雙手忽然狠狠攥緊了拳頭,指節嘎然作響,微微顫動。
父皇能做的事,我也能做!一如十七年前那般,我也能踩著一路鮮血,走向世間尊榮的位置,那個位置,本就是我的!親手取來,有何不對?
一念至此,李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