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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義府嘴角譏誚的笑容越來越明顯,頓了頓,壓低了聲音緩緩道:“其三,你以為兩位宰相一心體國,果真毫無私心了麼?他們……也想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千古不朽的名字。”
看著裴行儉震驚無措的表情,李義府笑道:“裴賢弟,李某把這其中的道理掰開了揉碎了說給你聽,你可算明白了?”
裴行儉神情複雜,臉色時青時紅,不知在想什麼,許敬宗端著茶盞,面帶微笑,顯然李義府的這番推斷他很認同,毫無意外,而李素……誰都不曾發覺,李素的臉色白了一下,隨即很快恢復了正常。
為了史書上能留下自己的名字,將萬千將士的性命押上了賭桌,帝王將相果真有著神靈般的權力,能將生靈萬物視作草芥芻狗麼?誰賦予他們的權力?
亭內的氣氛愈發壓抑低迷,良久,裴行儉咬著牙道:“十數萬人的性命,豈能……”
話沒說完,裴行儉一頓,卻再也無法說下去了。
一直沉默的許敬宗目光閃動,捋著鬍鬚緩緩道:“依李兄之見,東征高句麗何時為宜?”
李義府嘆道:“少說……也要再等兩三年吧,那時國庫和民間約莫能喘過這口氣了,或者,可以寄希望於下官所轄的農學這一兩年爭不爭氣,若真能將真臘稻種改良並推行天下,日後每畝稻田增產三成之多,我大唐王師縱然橫掃天下亦無後顧之憂矣!”
李素深吸了一口氣,強笑道:“咱們不過是說說閒話罷了,朝中軍國大事,自有陛下和宰相們裁斷,我等何必徒增憂慮?東征之事尚未頒下正式的旨意,說明一切仍有變數,我相信陛下定會認清形勢,暫時息了兵戈的。”
李義府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立馬接道:“李公爺言之有理,左右說些閒話,陛下有他的佈局打算,或許糧草之事另有穩妥的安排,只是我等不知罷了,咱們實在不該私下妄自揣度聖意,哈哈,老夫說得太多,惹諸公不快,本該自罰三杯,不過亭中無酒,稍停酒宴上李某認罰,算是給諸公賠罪了。”
亭內眾人笑了笑,然後很默契地不再提東征的話題。
其實能說的很多,但大家已不能再說了,於是硬生生將話題止住。
李素扭頭看著李義府,神情有些疑惑:“剛才一直說著閒話,還未請教,李少監今日特意來尋我,是為了……?”
“偶遇,純粹是偶遇,哈哈……”李義府急忙道。
李素打了個呵欠,有些意興闌珊了,剛才見面時你說是“偶遇”,我也就捏著鼻子信了,現在大家聊了半天,那麼多大逆不道的話都說了,你還說“偶遇”,那就恕不奉陪,偶遇我的人多了去,犯得著跟你扯半天淡嗎?
見李素抬頭看天色,似有離開之意,李義府急了,趕緊起身道:“李公爺恕罪,其實下官確是特意尋李公爺的,有事相請。”
李素笑道:“李少監直說無妨。”
“陛下任下官為農學少監,下官受任時誠惶誠恐,不知自處,您知道下官是文人出身,這輩子都沒打理過農事,下官個人榮辱不要緊,怕的是誤了陛下的國事,辜負了陛下信任,又聽說當初陛下有意任李公爺為農學監正,只是後來李公爺推辭了,陛下前日遣宮人傳諭,說農學之事但有猶疑不決者,可向李公爺請益,今日下官特意尋李公爺,為的便是請李公爺幫個忙,若您時有閒暇,還請允許下官登門拜訪,請教農學之事……”
話說得很漂亮,李義府的意思也表達得很清楚,而且非常的冠冕堂皇。
打著公事的幌子登門請教,一來二去的大家熟了,聊的話題當然便不止於農學之事,以李義府精於鑽營和善於結交的性子,以後自然會慢慢找到一個恰當的時機,將攀附的念頭含蓄地表達出來,若能幫這位年輕的李縣公再辦幾件漂亮的事,自己在李縣公心裡的分量越來越重要,明為至交好友,實則已是縣公府上的門客幕僚,日後有了更敞亮的機會,還怕李縣公不照顧自己?
李素笑得很燦爛,雖然今日還是初識李義府,但他做人做官之道,卻實在令李素歎為觀止,如此人才,長得還磕磣,十足的綠葉配紅花,與李義府並排站一起毫無違和,令人身心愉悅,怎能不收入彀中為己所用?自己的身邊實在太缺人才了,哪怕是個毫無節操的奸臣,該收也得收。
李義府說完後,李素沒表態,卻將目光投到一旁的裴行儉臉上,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