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渡河而擊,若貿然而渡,唐軍必然損失慘重。
商議到半夜,君臣終於拿出了決議。
牛進達領一支五萬人的前鋒軍隊繞到遼河上游,趁敵軍來不及反應之前先渡河,然後連夜奔襲遼河下游,率先朝高麗敵軍發起攻擊,牛進達所部攻擊的同時,唐軍主力趁勢渡河,與牛進達所部會合,列陣而擊,爭取首戰告捷,將高麗軍五萬人徹底全殲在遼河東畔。
商議甫定,牛進達當即點齊五萬兵馬領命出營,悄然無聲地朝遼河上游急行軍而去。
大營內仍舊一片壓抑沉寂,到後半夜時,營內忽然傳來將領們的叱喝聲,留在大營裡的二十五萬兵馬全部整裝待發。
中軍大營裡睡得正熟的李素也被吵醒,起身披衣而出,見大營內身影幢幢,人吼馬嘶,一隊隊披掛執矛的將士們列著整齊的隊伍從自己面前隆隆而過。
李素蹲在營房門外,將士們興致高昂的聊天聲聲入耳。
“咱們是渡遼河的第一批,火長說了,只要咱們能渡過去,然後馬上在遼河東畔列陣,頂住高麗軍半炷香時辰,咱們就是首功,弟兄們回去後每人可分到十畝永業田,還有兩貫賞錢,和免三年的賦稅……”
“半炷香時辰是多久?”
“不知道,反正很短,就那麼一會兒功夫。”
“半炷香以後呢?誰來幫咱們頂?”
“聽火長說,咱們是第一批,半炷香後第二批渡河的是前軍的陌刀營,只要陌刀營過了河,在東畔列好陣,就算是大羅金仙也過不了陌刀陣,準保被攪成肉泥,這一戰便十拿九穩了。”
“好事!這次咱們一定要拼命!拼命的渡河,拼命的守住東畔,半炷香時辰呀,喘幾口氣的功夫,咱們大唐王師披靡天下,頂高麗軍半炷香不成問題,永業田和賞錢老子拿定了!”
“哈哈,聽說你家給你說了個米脂的婆姨,等不及了吧?好好立下這一功,回去後田也有了,錢也有了,守著婆姨過好日子,來年再生個娃,齊了!”
“對,這命拼得值,幹了!”
越說越興奮,幾句對話間,希望和決然便充斥在每位將士的心中,轉而化作無盡的戰意。
李素看著這些鮮活血性的漢子們昂然經過,眼中閃爍著複雜難明的光芒。
等待他們的究竟是無比榮耀的戰功赫赫,還是戰死異鄉馬革裹屍的淒涼悲壯?
李素忽然很想為這群可愛樸實的漢子們做點什麼,一點點都好。
將士們說說笑笑地走過去了,李素卻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許久後,李素抬起頭看著一旁的方老五,道:“五叔,你經歷的戰陣多,算是百戰餘生的老兵了,你說說今晚這一戰靠得住嗎?”
方老五撓撓頭,笑道:“我打了半輩子仗,頂多也只是個火長,打或不打,怎麼打,全聽上官的,公爺,這事小人可說不準。”
“隨便說說,說錯了又不治你的罪,你就說說你的感覺,牛伯伯領軍繞道上游渡河,然後突襲東畔,咱們大營再出兵渡河,能收拾得了那五萬高麗軍嗎?”
方老五猶豫了一下,苦笑道:“說不好,這事小人覺得不大穩妥,牛大將軍領著五萬人馬繞道,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吧?兩國交戰,咱們這大營附近不知有多少高麗的探子埋伏在外面,大營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對岸的高麗軍很快就能得到訊息,何況是五萬人馬調動出營這麼大的動靜,牛大將軍意圖突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恐怕很難……”
李素望著大營內來往如梭的將士發呆,喃喃嘆道:“明明達不到突襲的作用,陛下為何還是要派牛伯伯突襲呢?”
方老五遲疑了一下,道:“公爺,不是陛下故意犯錯,這件事根本沒有別的辦法,遼河總是要過的,敵軍在對岸已嚴陣以待,除非我們馬上休戰退兵,否則不論對岸陳兵多少人馬,不論付出多大的犧牲,這條遼河都必須要渡過去,兩軍對壘從來沒有公平的一刀一槍,這一次咱們是以劣擊優,是實實在在的攻堅戰,而且不得不為。”
李素懂了。
他也是經歷過戰爭的人,他知道戰爭裡面沒有那麼多的智計百出,歷史上以寡擊眾的戰例不是沒有,但很少,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兩軍陣前一刀一槍以命換命的殘酷畫面。
方老五說完,李素沒再說話了,蹲在營房門口沉默許久,然後起身默默地走進了營房。
營房裡有一張矮桌,桌上一張羊皮地圖靜靜地攤開,上面註明著遼河兩岸的城池,道路和山脈。
李素盯著地圖,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