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八斤帶著冷冷的笑,道:“眼看殺子之仇得報,誰知昨日馮家老子卻自縊而死,死前留下遺書說什麼天道不公,官府不為……”
有聰明的酒客想了一陣,恍然道:“馮家老子之死怕不是自縊而死的!難道是東宮想把案子鬧大,逼刑部攀扯到李縣子……”
話沒說完,酒客忽然住了嘴,訕訕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卻不再說話了。
雖然言有未盡,但酒客們都懂了,人人露出一副“我已知道真相”的莫測表情。
吳八斤也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我可什麼都沒說,你們自己猜到的。”
…………
…………
長安東市一家簡陋的酒肆裡發生的事情很尋常,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議論朝野軼聞而已。
然而,若東市處處酒肆都在議論同一件軼聞,事情便很不尋常了。
這一日,像吳八斤這樣從東市某條不知名的小巷鑽出來,散落到東市的各個酒肆裡,身邊聚起一群閒漢說著同一件事的,一共有十來人。
像迅速蔓延的病毒一般,一傳十,十傳百,短短兩日內,長安東市的流言如同當初的天花瘟疫一般飛快擴散開來。
無辜丫鬟慘死,仗義俠士報仇,地主離奇自縊,太子公報私仇……
整個東市都在流傳著太子的傳聞,從東市再傳到整個長安城。
傳聞這東西,可信可不信,長安的百姓們只當聽了個樂兒,聽過便算了,直到有一天,長安城的百姓們無意中發現涇陽縣子李素穿著淺緋色官服,一臉委屈地從刑部大堂都出來,神情沮喪地往城外走。
有好事者四處一打聽,原來竟是刑部官員召李素問訊,據說要追究馮家家主自縊之案,涇陽縣子已被捲入案中逃不了干係。
再跟這兩日的傳聞一驗證,百姓們頓時全然相信了東市傳出來的流言,原來流言竟是真的,東宮太子果然公報私仇……
不能不信,事實與流言實在太契合了,這年頭連油鍋裡撈個銅錢都能被當成神仙下凡,更何況是眾目睽睽之下的事實。
醞釀短短數日後,流言終於爆發出了巨大的影響力,整個長安城都在四處流傳,無論酒樓,客棧,商鋪甚至是官衙,都在說著同一件事。
沸沸揚揚的流言終於引起了朝臣的注意。
長安城東市,一名老者帶著兩名隨從,慢悠悠走進一家酒樓。
熱情的店夥計端上酒菜,老者端杯淺啜了一口,身後便傳來竊竊私語聲。
老者神情微動,不自覺地傾過身子聽。
“哎,你聽說了嗎?涇陽縣馮家啊……兒子虐殺丫鬟啊……老子死得不明不白,卻說是自縊……都是東宮太子殿下……造孽呀,大唐有這麼一位太子,將來承繼大統後,唉……”
“真的假的?”
“怎會有假?有人親眼看見涇陽縣子從刑部大堂走出來,馮家案子已攀扯到他身上,眼看要被問罪了……”
老者靜靜地啜飲,將旁人的議論一字不落聽進耳中,神情漸漸浮上慍怒之色,佈滿皺紋的臉上泛起幾許潮紅。
待到鄰桌的酒客轉移了話題,老者終於發出一聲怒哼,起身狠狠拂袖而去。
此老者不是別人,卻是尚書省侍中魏徵。
很多事又很正義的老頭,李世民想玩只鳥都得躲著他,而且怕他發現,竟生生把鳥給捂死。
聽到傳聞的不僅是魏徵,御史臺的十數名御史們也紛紛出現在長安城每一個人聲鼎沸的地方,靜靜聽著人群裡的每一道聲音……
**********************************************************
李素的親手策劃,王直的傾力執行,手下閒漢們的賣力演出,終於挑起了長安城的民間輿論,並且爆發出不可置信的威力。
作為事件的始作俑者,長安城被他鬧得沸沸揚揚之時,李素卻蹲在太平村王家的院子外,笑得很開心。
開心的源頭來自於王家院子裡發生的熱鬧。
身材魁梧的王樁被他的婆姨周氏壓在身下,雙臂誇張地高高反扭成一個奇怪的角度,王樁臉被摁在地上,滿臉通紅地掙扎。
“臭婆娘,反了你了!放老子起來,老子馬上寫休書,這婆姨老子不要了!”
周氏膝蓋頂著王樁的背,兩手仍扭著他的胳膊,冷笑道:“寫休書?行,我先問你,休書的‘休’字怎麼寫?你現在給我劃拉出來,只要你寫得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