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匆匆從長安城趕回太平村,將李素拉到村口的槐樹下,急吼吼地問道。
李素淡然看著老槐樹冠上寥寥的枯枝,點頭道:“不知道,但我隱約能猜到她會做什麼。”
王直目瞪口呆:“她出家了你竟不攔著?”
李素苦澀一笑:“她活得太累,出家不失是個辦法,若她不出家,仍舊是公主的身份,今後的麻煩一樁接著一樁,每一樁麻煩或許都會要她的命,高家雖然解除了婚約,但她仍是未嫁待字之身,今日想辦法對付了高家,明日或許又要對付來求親的王家,孫家,如此反覆,煩不勝煩,難道我們每次都靠裝神弄鬼這種把戲對付過去?”
王直聞言,神情若有所思,想了想,終於不甘不願地承認,眼下的形勢來說,東陽出家或許是躲避麻煩最簡單有效的法子。
李素嘆道:“出了家便不是公主,便跳出五行之外了,從此能換得安寧太平日子,朝臣門閥縱然再想跟皇家攀親,主意也不會打到一個出家人身上,東陽如此決定不失為自保之法,所以就算我知道她的選擇,也不會攔她……”
李素說著,臉上又露出詭異的微笑:“東陽到底不笨,出家都埋下了伏筆,選了道家而不選佛家,選擇題做得很對,道家最為隨和,進去容易,出來也容易,再加上她的公主身份,可謂自由之極,將來若情勢出現轉機,我和她之間尚有前緣可續,脫下那身道袍也容易……”
王直沉默片刻,問道:“你和她何時會有轉機?”
李素仰望天空,嘆道:“我也不知道,這個年頭裡,皇帝大於天,實力再強終究也無法與他抗衡,可是……終究要有實力啊,如果有一天我強大到他不得不正視我,不得不認真考慮我與東陽的可能性,那時的我,想必比現在強了吧。——我給自己定了個目標,三年吧,三年之後,若我和她沒有轉機,縱然再冒掉腦袋的風險,我也要人為製造一次轉機。”
王直訥訥道:“其實……李素,我和兄長一直都覺得你本就不該是農戶家的孩子,真的,你的模樣,你的性情,你的本事……你與農戶孩子有太大的不一樣了,與他們站在一起,無論怎麼看你都像是富貴人家出來的王孫公子。”
李素仍然望著天呆呆出神,臉上忽然露出一股意氣風發和譏誚嘲諷相交織的矛盾表情。
“我想,我的名字可能會留名史書,而且是濃墨重彩的一筆!說句俗爛到家的話,這都是被人情世情逼出來的。”
…………
…………
公主府進駐了無數工匠,開始對公主府動工。數月之後,這裡不再有公主府,而是一座香火繚繞暮鼓晨鐘的道觀,裡面住著的人不再是東陽公主,而是一位名叫“玄慧”的美麗道姑。
府邸仍是那座府邸,人依舊是那個人。一切似乎沒變,一切似乎都變了。
公主府改建,東陽暫時回太極宮景淑殿住著,李素只能把想念深埋於心底。
很奇怪啊,和她在一起的這一年裡,他和她到底做了什麼?為何匆匆一晃,一年便過去了?
生命裡走得最急的,永遠是最美好的時光。
隆冬時節,當天空飄下第一朵晶瑩潔白的雪花時。大棚裡的綠菜成熟了。
採摘五十畝綠菜,僱請了村裡的閒散勞力數十人,每人每天發三文錢順便再管一頓飯,壯勞力們跟發了橫財似的一個個眉開眼笑,大雪紛飛的寒冷天氣裡,鑽進溫暖的大棚半天不願出來,五十畝綠才短短三天便採摘完了。
小山似的的綠菜堆積在李家前院裡,村民們睜大眼睛瞪著它們。儘管早知李家娃子種出了綠菜,可這些真真實實擺在他們面前。仍讓大家感到無比吃驚。
黃瓜,崑崙紫瓜,芥菜……各種蔬菜綠油油的,從裡到外透著水嫩,與漫天紛飛的大雪交映成一片聞所未聞的矛盾奇觀。
李素很大方,來家裡看熱鬧的都給報酬。每人發一把綠菜帶回去,都不嫌少,喜滋滋如同捧著祖宗牌位似的往家裡跑,大冬天能吃上地裡種出來的綠菜,怕是連皇帝陛下都沒這待遇。能分到一把已然是莫大的幸福了。
關中人都實誠,不僅容易知足,更懂得惜福。
剩下的綠菜仍在院子裡堆得老高,留下一小部分準備給村裡鄉親們每家送一點,還有一大部分則做好歸類,紫瓜黃瓜什麼的分別合攏一堆,叫王直從村裡僱了幾輛牛車裝上綠菜,李素跳上車轅便往長安城裡駛去。
頭一家不作二人想,必是程家無疑,老流氓對他很照顧,可心眼委實不大,若讓他知道第一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