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權呆呆看著地圖,許久,目光忽然露出懊惱之色。
李素看懂了他的表情,笑道:“是不是覺得心氣不平,為何不能跟隨陛下北征博軍功,反而被派遣出京,一路護送我這個毛頭小子去西州?”
蔣權回過神,急忙抱拳:“末將不敢,末將絕無此念。”
“這麼想也沒關係,說實話,西州那個地方,我也不想去,你我皆是君命難違……”李素垂頭又看了眼地圖,忽然道:“你知不知道陛下為何遣你送我去西州?”
蔣權又楞了一下,搖頭:“末將只遵命而為,卻不知其中究竟。”
李素的手指向地圖的西方,徐徐往左,再往左。
“西州,恰在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再往西去便是高昌國,這幾年高昌國主勾結西突厥,搶掠過往商販,數次切斷絲綢之路,對我大唐愈發不敬,而西州,正與高昌毗鄰,西州方圓數百里皆是大漠,後勤斷絕,糧草不繼,守軍愈疲,一不留神便會被高昌國所趁,若西州被高昌國所奪,傳到長安必然臣民激憤,然而彼時陛下正調集大軍征討薛延陀,根本無法騰出手收拾高昌,久而不為,難免令臣民失望,令高昌和西突厥愈見張狂,從而得寸進尺……”
蔣權露出恍然之色,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直到李素把這件事掰開了揉碎了告訴他,蔣權才意識到此去西州是一件多麼危險多麼嚴重的事。
“所以,陛下遣李別駕去西州的意圖便是……”
李素笑道:“我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陛下卻遣我去西州,當然是犯了錯發配千里,然而發配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西州不太平,但我一定要好好經營它,而且還要守住它,至少要守到陛下征討完薛延陀,我大唐關中精銳能騰出手西進,那時我才算完成了任務。”
蔣權盯著地圖怔忪半晌,神情漸漸變得興奮起來,眼中閃耀著湛然的光彩。
李素嘆了口氣,又碰到一個戰爭狂人,這年頭當兵的都是瘋子,好像軍功都拴在敵人的脖子上似的,只消一刀劈下去軍功便到手了,可以博個閃亮的前程封妻廕子了,卻絲毫沒想過敵人手裡也拿著刀,他們也會為了軍功而拼命的。
“蔣將軍現在知道,此去西州,前程並非黯淡無光了吧?”李素笑吟吟地看著他。
蔣權重重點頭,臉上露出狂傲之色:“高昌與突厥,在末將眼裡不過土雞瓦狗爾,若敢犯我大唐西州,末將單人匹馬可直取敵酋首級!”
“你又錯了……”李素嘆道:“你的任務是保護好我,不能讓我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我若有了什麼閃失,你在西州砍多少顆敵人的腦袋都沒用,回去陛下肯定會親手剁了你……”
蔣權愕然,轉念一想,臨行前陛下親旨所遣,旨意的內容確實是讓他保護李別駕,至於守衛西州,進擊敵寇之類的話,卻一句都沒提。
“……是!末將遵命,一定不讓李別駕有絲毫閃失。”
李素由衷地笑了:“你看,你我多聊聊天,還是很容易達成共識的,所以我們可以回到剛剛的話題上,還是那句話,別人欺負我,你要幫我揍他,我欺負別人,你也幫我揍他……這不止是陛下所命,更何況你剛剛還吃了我的羊肉……”
蔣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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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權吃飽了,挺著肚子巡營去了,李素和王樁,鄭小樓三人仍圍坐在篝火邊。
篝火炙烤著臉龐,微微發燙,火堆不時發出輕輕的噼啪炸響,與周圍的鳥叫蟲鳴作合。
李素靜靜地坐在草地上,盯著篝火發呆,獨自想著心事。
在蔣權和王樁眼裡,西州的前程漸漸敞亮了,他們的想法並不複雜,只要多砍幾個敵人的腦袋,砍到足夠的數量後,朝廷便會升他們官,如此而已。
可李素卻不能想得這麼簡單。
西州……會是什麼樣的局勢?他的頂頭上司西州刺史是什麼人,什麼性格,自己會不會被看輕,如何爭取當地的軍心民心,如何與上司融洽相處,儘量避免爭鬥,如何發展城池,將西州建成沙漠裡最繁華的地方,如何抵禦很有可能會遇上的外敵進犯等等……
未來太不可測了,李素彷彿置身與迷失了方向的沙漠裡,他自己也在一步一步的摸索前行。
王樁湊了過來,神情與方才的蔣權一樣興奮:“哎,西州那裡真的有仗打嗎?砍多少敵人的腦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