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溫暖溫馨的家裡呼呼大睡,家外面的事充耳不聞,遇到任何與自己無關的風浪第一時間躲得遠遠的。
而此刻,他卻騎在馬上,迎著凜冽的晨風,去做一件所有人都不認同的事,義無返顧。
騎馬趕到長安城門時,天已大亮。城門恰好開啟。
李素沒下馬,徑自朝太極宮奔去,進城後,各坊坊門已開,李素策馬疾行,路旁行人匆忙閃避。
沒走多久,到了仁壽坊東側時,迎面行來了一隊民夫。
民夫大約千餘人。排成兩行靜悄悄地走著,方向是大明宮工地。隊伍顯然是從外地徵調,剛剛才進城,民夫們走得很安靜,穿著破爛襤褸的粗布衣裳,腰間隨意用草繩繫了個結,迎著長安街市上路人各異的目光。慢慢吞吞地行走挪動……
忽然間,民夫的隊伍裡傳出一聲悽然的嚎哭,哭聲剛響起便生生止住。
李素勒停了馬,在路邊等這隊民夫走過以後才繼續前行,目光裡的決絕卻愈發明顯了。
…………
太極宮。太極殿內。
朝會再次陷入了爭吵,氣氛僵冷中帶著幾分詭異。
魏徵頭上裹著布帶,站在殿內慷慨陳詞,說到激動處不由老淚縱橫。
李世民面無表情地坐在殿上,耳中聽著群臣竊竊的議論聲,眼睛卻掃視著殿中的某些特定的角落。
君臣之間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對峙,貞觀年裡的君臣關係第一次出現了危機。
尷尬的僵持中,一名宦官匆匆入殿,附在李世民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李世民眉頭一皺,冷冷道:“把他帶到甘露殿,有事待散朝後再與朕說。”
宦官領旨,急忙退下。
剛退出兩步,李世民卻忽然改了主意,又叫住了他:“既然他要來朝會,朕便破例讓他來吧,把他領進殿來,看他到底想說什麼。”
許久之後,李素穿著淺緋色官袍,腰間懸著一個銀魚袋,在殿內眾臣好奇的目光注視下走進太極殿。
眾人不得不好奇,在這個殿裡,淺緋色官袍的人還真不容易找,因為淺緋色屬於官階較低的官員穿的,三四品以上的朝官都著紫色官袍,按大唐制,參與日常朝會的大臣,品階必須是四品以上的京官,所以太極殿內參與朝會的大臣都是清一色的紫袍,鮮少有別的顏色,除非是禮部臨時安排的外地述職面聖官員,或是他國使節。
迎著眾人奇怪的目光,李素神情坦然走進殿內,朝李世民行跪禮。
“臣,涇陽縣子,火器局監正李素,拜見陛下。”
李世民袍袖一揮:“平身,李素,今日是朝會,爾品階爵位甚低,為何執意入殿?”
李素垂頭,語氣平靜:“位卑未敢忘憂國而已。”
殿內君臣一楞,接著眼中大放亮彩。
李世民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放聲大笑:“好一個‘位卑未敢忘憂國’,不愧是我大唐的少年英傑,出口皆是字字珠璣,得此少年,大唐幸甚。”
笑容一斂,李世民若有深意地盯著李素,道:“卿既憂國,不妨直言所憂何事,朕與殿中朝臣可為你解憂。”
李素露出了笑容,抬頭直視李世民。
李世民眼皮一跳,這小子的笑容太奇怪了,他預感到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這件事必然不是他想看到的。
於是搶在李素開口之前,李世民飛快地道:“卿所憂者若是大明宮之事,則不必開口了,此事不日便有定論……還有,牛進達金殿辱罵君上,罪不容赦,亦不必開口了。”
話音剛落,群臣中發出不少冷哼聲,顯然對李世民這句話不滿者大有人在,站在大殿中央的魏徵最不客氣,毫不掩飾地重重一哼,若非朝儀所制,怕是當場又會大罵三聲昏君了。
一句話把別人即將要說的話全堵了回去,當皇帝就是這麼任性。
殿內的李素卻不慌不忙,平靜地直視李世民,道:“臣不說大明宮,也不說琅琊郡公,只是臣昨夜閒暇無事,作了一篇長賦,引以為自得之作……”
說著李素忽然笑了笑:“……殿內諸位朝臣皆是小子的長輩,大家知道,小子剛行過冠禮,還只是個輕狂淺薄的少年,少年郎做出什麼自以為得意的事情,總想拿出來炫耀一下的,還請諸位叔伯莫與小子計較。”
李世民哼了哼:“李素,此地乃是朝堂金殿,是商議國事朝務的地方,所言者皆是社稷民生大事,詩賦者,閒暇事爾,你覺得適合拿到金殿上來說嗎?”
李素垂頭一笑:“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