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角衣襟。羅靖一眼看去,臉色登時變了,扔了掃帚撲下去用雙手去扒。雪扒開來,露出沈墨白跟雪一樣白的臉,長長的睫毛垂下,已經結了一層冰霜,若不是胸口還有些微暖氣,就跟死人沒什麼分別……
22
22、蛟蜃
雪從清早起就時斷時續。碧煙站在迴廊上,聽著大門外馬蹄聲響,連忙迎了上去。羅靖一身薄雪,自門外大步進來,滿臉煩躁。碧煙替他將披風取下,柔聲道:“爺,我熬了桂圓八寶湯,要不要——”
羅靖將馬韁甩給她,道:“送到東廂房來。”說罷,大步從她身邊走過,頭也不回。
碧煙站在雪地裡,漸漸紅了眼圈。碧泉輕輕走到她身後,將馬韁從她手中接過:“回房去吧,地下冷。”
碧煙緊握著拳:“那個妖孽!他,他究竟是怎麼迷惑了爺!哥,我不服,就是不服!”
碧泉微微嘆口氣,撣去妹妹頭髮上的碎雪:“不服又怎麼樣?那是爺看中的人。”誰都沒有想到,沈墨白出走了一天,居然又回到了羅府。羅靖發現他的時候,他幾乎凍死在臺階上。碧泉清楚地記得羅靖厲聲叫他去請郎中,自己抱起沈墨白衝回了臥房。就像在吳城一樣,生起一屋子的火盆,把所有能找到的被子都蓋到沈墨白身上。他帶著郎中回來的時候,看見羅靖坐在床邊,仔細地給沈墨白揉搓手足,那專注的神態,或者連他自己都沒發覺。那一刻他就知道,不必再對沈墨白做什麼了,因為無論做什麼,都沒有用了。
碧煙死死握著拳:“為什麼?我們跟了爺八年,他才來了多久?他究竟好在哪裡?”
碧泉搖搖頭,時間的長或短,有關係麼?
“不要胡思亂想了。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男人,過幾年年紀一長,爺自然就不稀罕了。現下爺已經定了親事,過不了多久,新夫人就要進門。你該多想這件事才是。爺已經答應給你名份,只要你能生出一男半女,比什麼都強。跟一個男人,有什麼可放在心上的?”他一面說,一面止不住地有些悲哀——他自己也是男人,這一輩子,大約也只是個侍衛了。
碧煙臉上的表情翻騰半晌,終於強自抑制下來:“哥你說得對。跟他生氣沒有用,要抓得住爺才成。我這就把八寶湯給爺送過去。”
羅靖走進屋子,就看見沈墨白倚著窗邊,呆呆的出神。自從回來,他是更加的沉默,有時候一天到晚也說不了幾句話。在雪裡睡得太久,他斷斷續續地發熱,蒼白到有些透明的臉上經常掛著病態的紅暈。從前他像是玉石雕的,現在卻像是雪堆成的,似乎太陽照得久了就會漸漸化掉一樣。
“怎麼又站在視窗上?”羅靖皺一皺眉,過去摸摸他身上,果然又是涼浸浸的,“衣裳也不多穿一件?”
沈墨白默默讓他把衣裳披上肩頭,眼睛垂下來看著衣料上的繡花,手指無意識地扭著衣角,仍然不說話。
羅靖對他的沉默煩躁而無奈。換了從前,他只怕早就要拔高聲音,現在卻有點害怕,不是怕沈墨白,而是怕喝斥的聲音太大,會把他震碎了。
“怎麼不說話?”
沈墨白從他的聲音裡聽出煩躁,抬頭看他一眼,又低下了頭。羅靖嘴角一拗,幾乎就要忍耐不住,卻硬生生又壓了下來,走到窗下的軟榻邊,倒身躺了下去,疲憊地用手指按著眉心。這幾天的事情實在太多,他確實沒有心思再來體貼沈墨白。
沈墨白凝神看了他一會,悄悄走過去。羅靖聽到他的腳步聲走近,在軟榻旁停了下來,半天沒有動靜,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睛:“又發什麼呆?”
沈墨白抿著嘴唇看著他,羅靖也拿出耐心看他。良久,沈墨白垂下眼睛,低聲道:“將軍這些日子有什麼煩心事麼?”
羅靖只要他開口說話便心中歡喜,拉了他在軟榻上坐下,將披在他肩上的衣裳裹緊些,嘆口氣道:“讓你說中了。皇上病了。”
沈墨白不善於沒話找話,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羅靖。羅靖看他臉瘦了一圈兒,顯得眼睛格外的又黑又大,忍不住一陣心軟,摸了摸他的臉頰,才續道:“皇上這病來得蹊蹺,說是頭風,卻又不像。每日子時發作,任是什麼藥物也難以奏效。昨夜我在宮中值崗,親眼見了一次,果然是奇怪——皇上明明疼得面容扭曲,卻睡著不醒,伴駕的娘娘怎麼呼喚搖晃都沒用,真是奇怪……”這事本是極秘密的,皇上有恙,是件大事,嚴令不得洩漏,但他此時只想讓沈墨白開口,什麼說得說不得的,也顧不上了。
沈墨白眉頭一下蹙起來:“睡著不醒麼?”
羅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