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部分(3 / 4)

陵容低了眉,兩片櫻唇雖盡力翹成了優美的弧度,神色卻依舊黯淡下來,“姐姐一向甚得君恩,如今病中皇上也不大來了。妹妹蒲柳之質,皇上又怎還會記得呢?”

這話她本是無心,而我聽來無異於錐心之語。我病中悲愁,相對垂淚,見面也只是徒惹傷心。後宮笑臉迎玄凌的人所如過江之鯽,又何必頻頻登我這傷心門第呢?

陵容見我臉色大變,不由慌了神:“妹妹信口胡說的,姐姐千萬別往心裡去。”我自然不肯惹她自愧,笑著含糊了過去。

她又道:“今日在皇后處請安,娘娘也很是感嘆,說皇上其實很喜歡姐姐。只是姐姐驟然失子,皇上怕相見反而傷心,所以才不願來多見姐姐。”

見我悵然不語,又勸:“姐姐想開些吧。只要忘了這回事,對皇上含笑相迎,皇上也就寬心了。”

然而我又怎能忘記這回事呢?心的底色,終究是憂傷陰晦了。

註釋:

(1)、當門子:麝香的入藥,尤其以腺體上凝結的顆粒最為上品,術語叫當門子。

[卷一 正文:第六十七章 菱歌]

七月間,暑熱更盛,而期盼已久的甘霖終於在帝后共同祝禱下姍姍來臨。一場暴雨,澆散了難言的苦熱和乾旱,給黎民蒼生無量福氣,亦沖淡了宮中連失兩子的愁雲慘霧。

於是,沉寂許久的絲竹管樂再度在宮廷的紫頂黃梁間響起。這一日大雨甫過,空氣中清馨水氣尚未散盡,玄凌便曉諭後宮諸人,於太液池長芳洲上的菊湖雲影殿開宴歡慶。也許宮中,也的確需要這樣的歡宴來化解連連喪子亡命的陰詭。

菊湖雲影殿築於十裡荷花之間,以新羅特產的白木築出四面臨風的倚香水榭,水晶簾動微風起,湘妃細竹青帘半垂半卷,臨著碧水白荷,極是雅潔。殿外惟有九曲廊橋可通向湖岸,九曲迴轉的廊橋皆用堆雪玉石甃成,四畔雕鏤闌干,雅緻瑩澈。殿外天朗氣清,水波初興,天光水影徘徊成一碧之色;水岸邊芳芷汀蘭,郁郁青青,把酒臨風,喜樂洋洋。

在座的嬪妃皆是宮中有位分又有寵的,失寵的慕容妃自然是不在其列。自我和恬嬪小產之後,未免觸景傷情,玄凌便不大來我們這裡,對我的寵愛也大不如前。因此,寵妃空懸的情境下,在位的嬪妃們無不使出渾身解數,為博玄凌歡心而爭奇鬥妍。而我心底,縱然明白他是為什麼寬待慕容妃,然而到底,也不是沒有一點怨恨的。而在這怨恨之外,多少也有幾許自憐與感傷。

滿座花紅柳綠間,皇后氣質高遠寧莊;敬妃豐柔頤和;欣貴嬪明眸善睞,談笑風生,令人觀之可親;眉莊是寧靜幽雅,含羞微笑,令人見之意遠;曹容華苗條纖弱;秦芳儀細腰如束,令人一見心醉;劉慎嬪的點額妝,眉心微蹙,油然而生憐香之意;杜恬嬪的醉顏妝,雙頰胭紅,不覺又起惜玉之情。此外諸女,或以姿色勝,或以神態勝,各有動人心意之處。

心境如我,一時間是無法融入這豔景中去的。而如此蒼白的心境,連擇衣都是銀白的吹絮綸平衣,只挽一個扁平簡單的圓翻髻,橫貫一支鑲珠銀簪,擇一個偏僻的座位,泯然於眾。玄凌瞧見我時,目光有含蓄的憐憫,然而我還是驚覺了,憶及我那未能來到這世間的孩子,心底悽苦,轉首悄悄拭去淚痕。

如此鶯鶯燕燕,滿殿香風。玄凌也只是心意可可,並未有十分動心之態。皇后見他意興闌珊,遂進言道:“雖然定例三年選秀一次,但宮中近日連遭變故,若皇上首肯,也不是不能改動,不如風月常新,再選些新人入宮陪伴皇上吧。”

玄凌不置可否,但還是感念皇后的盛情:“皇后大度朕是明白的,可是眼下朕並沒有心情。”他的目光微微沉寂注視,“何況新人雖好,但佳人不可多得啊。”

皇后會意,很快微笑道:“內廷新排了一支歌曲,還請皇上一觀。”

玄凌客氣微笑,“今日飲酒過多,不如改天吧。”

然而皇后堅持:“歌女排練許久也是想為皇上助興。”皇后一向溫順,不逆玄凌的意思,今天這樣堅持己見倒是少有,玄凌向來對皇后頗尊重,此刻也不願違拂她的心意,便道:“好。”

殿中靜悄悄的無聲,涼風偶爾吹起殿中半卷的竹簾,隱隱約約裹來一陣荷花菱葉的清香。遠處數聲微弱的蟬音,愈加襯得殿中寧靜。過不一會兒,卻聽到殿前湖面上吹來的風中隱約傳來低婉的歌聲,聲音很小,若不仔細聽很容易恍惚過去,細聽之下這歌聲輕柔婉轉,如清晨在樹梢和露輕啼的黃鶯,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味,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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