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了看,只見短短兩行楷字:“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墨跡軟弱短續,想是著筆時內心難過以至筆下無力。
我心中著惱,竟有這樣自作多情的人,他何曾是我的蕭郎?!隨手將信箋揉成一團拋進火盆中,那花箋即刻被火舌吞卷地一乾二淨。
流朱立刻把火盆端了出去,浣碧上來斟了香片,勸道:“溫大人又惹小姐生氣了麼?他情意雖好,卻用不上地方。小姐別要和他一般見識了。”
我飲一口茶,心中煩亂。腦海中清晰地浮現起入宮選秀的半月前,他來為我請“平安脈”的事。宮中規矩御醫不得皇命不能為皇族以外的人請脈診病,只是他與我家歷來交好,所以私下空閒也常來。那日他坐在我軒中小廳,搭完了脈沉思半晌,突然對我說:“嬛妹妹,若我來提親,你可願嫁給我?”
我登時一愣,羞得面上紅潮滾滾而來,語氣冰冷道:“溫大人今日的話,甄嬛只當從未聽過。”
他又是羞愧又是倉皇,連連歉聲說:“是我不好,唐突了嬛妹妹。請妹妹息怒。實初只是希望妹妹不要去宮中應選。”
我勉強壓下怒氣,喚玢兒:“我累了。送客!”半是驅趕地把他請了出去。
他離開前雙目直視著我,懇切的對我說:“實初不敢保證別的,但能夠保證一生一世對嬛妹妹好。望妹妹考慮,若是願意,可讓珩兄轉告,我立刻來提親。”
我轉過身,只看著身後的烏木雕花刺繡屏風不語。
我再沒理會這件事,也不向爹孃兄長提起。
溫實初實在不是我內心所想的人。我不能因為不想入選便隨便把自己嫁了,我不能。
我心裡煩亂,不顧浣碧勸我入睡,披上雲絲披風獨自踱至廊上。
遊廊走到底便是陵容所住的春及軒,想了想明日進宮,她肯定要與蕭姨娘說些體己話,不便往她那裡去,便轉身往園中走去。忽然十分留戀這居住了十五年的甄府,一草一木皆是昔日心懷,不由得觸景傷情。
信步踱了一圈天色已然不早,怕是芳若姑姑和一干丫鬟僕從早已心急,便加快了步子往回走。繞過哥哥所住的虛朗齋便是我的快雪軒。正走著,忽聽見虛朗齋的角門邊微有悉嗦之聲,站著一個嬌小的人影。我以為是服侍哥哥的丫鬟,正要出聲詢問,心頭陡地一亮,那人不是陵容又是誰?
我急忙隱到一棵梧桐後。只見陵容痴痴地看著虛朗齋臥房窗前哥哥頎長的身影,如水銀般的月光從梧桐的葉子間漏下來,枝葉的影子似稀稀疏疏的暗繡落在她身上,越發顯得弱質纖纖,身姿楚楚。她的衣角被夜風吹得翩然翻起,她仍絲毫不覺風中絲絲寒意。天氣已是九月中旬,虛朗齋前所植的幾株梧桐都開始落葉。夜深人靜黃葉落索之中隱隱聽見陵容極力壓抑的哭泣聲,頓時心生蕭索之感。縱使陵容對哥哥有情,恐怕今生也已經註定是有緣無份了。夜風襲人,我不知怎的想起了溫實初的那句話,“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於陵容而言,此話倒真真是應景。
不知默默看了多久,陵容終於悄無聲息地走了。
我抬眼看一眼哥哥屋子裡的燈光,心底暗暗吃驚,我一向自詡聰明過人,竟沒有發現陵容在短短十幾日中已對我哥哥暗生情愫,這情分還不淺,以至於她臨進宮的前晚還對著哥哥的身影落淚。不知道是陵容害羞掩飾得太好還是我近日心情不快無暇去注意,我當真是疏忽了。若是哥哥和陵容真有些什麼,那不僅是毀了他們自己,更是彌天大禍要殃及安氏和甄氏兩家。
我心裡不由得擔心,轉念一想依照今晚的情形看來哥哥應該是不知道陵容對他的心思的。至多是陵容落花有意罷了。只是我應該適當地提點一下陵容,她進宮已是不易,不要因此而誤了她在宮中的前程才好。
回到房中,一夜無話。我睡覺本就輕淺,裝了這多少心事,更是難以入眠。輾轉反側間,天色已經大亮。
我在孃家的最後一個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發現這章的段落死活改不了,所以開頭的地方就用了三個等號,千萬別覺得奇怪啊。
[卷一 正文:第六章 棠梨]
九月二十二日,宮中的大隊人馬,執禮大臣,太監宮女浩浩蕩蕩執著儀仗來迎接我和陵容入宮。雖說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