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還以為這一廂莞嬪聖恩優隆,惠嬪心裡不自在的緣故呢。”說著又向我道:“莞嬪聰敏美貌,得皇上眷顧也是情理中事。”她話鋒一轉,“旁人也就罷了,莞嬪既與惠嬪情同姐妹,怎的忘了專寵之餘也該分一杯羹給自己的姐妹,要不然可是連管夫人和趙子兒(2)也不如了。”
華妃話中機鋒已是咄咄逼人了。不知眉莊是否也因我得寵的緣故生了不滿,不由得抬眼去看她,正巧眉莊也朝我看過來,兩人互視一眼,俱知華妃蓄意挑撥,彼此頓時心意瞭然,溫然一笑。
眉莊淡淡笑道:“娘娘讓妹妹抄錄《女論語》是為訓示六宮女眷,妹妹又怎能不知嫉妒怨恨為女子德行之大虧。眉莊雖無才愚鈍,德行卻萬萬不敢有虧。”
華妃道:“你雖然德行無虧,難保別人也不是如此。本宮在宮中多年,人心涼薄反覆無常的事看得也多了。”
話中句句意有所指,眉莊尚未來得及反應,我亦微笑道:“多謝娘娘提點教誨。娘娘既讓姐姐抄錄《女論語》訓示後宮眾人,為的就是防止後宮爭寵招惹事端。娘娘用心良苦,妹妹們恭謹遵奉還來不及,怎還敢逆娘娘的意思而行呢。何況……”我看著華妃鬢邊輕輕顫動的金鳳珠釵道,“呂后兇殘,戚妃專寵,管夫人與趙子兒均下場慘淡。如今皇后與華妃賢德,高祖後宮怎能與我朝相比。”
華妃唇邊的笑意略略一凝,麗貴嬪察言觀色,上前一步立即要反唇相譏。華妃眼角斜斜一飛:“貴嬪今日的話說的不少了,小心閃了舌頭。”麗貴嬪聞言,只得忍氣默默退後。華妃轉瞬巧笑倩兮:“妹妹的話聽著真叫人舒坦。”說著目光如炬瞧著眉莊,“惠嬪與莞嬪處得久了,嘴皮子功夫也日漸伶俐,真是不可小覷了啊。”
眉莊嘴唇微微一動,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
華妃揉一柔太陽穴,道:“一早起來給皇后問安,又說了這麼會子話,真是乏了。回去罷。”說著扶了宮女的肩膀,一行人浩浩蕩蕩一路穿花拂柳去了。
眉莊見華妃去的遠了,臉一揚,宮人們皆遠遠退下去跟著。眉莊看著華妃離去的方向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終於也忍不得了。”攜了我的手,“一起走走罷。”
眉莊的手心有涼涼的溼,我取下絹子放她手心。眉莊輕輕道:“你也算見識了罷。”
春風和暖,心裡卻涼溼的像眉莊的手心,輕籲道:“華妃也就罷了。姐姐,”我凝視著眉莊:“你可怪我?”
眉莊亦看著我,她的臉上的確多了幾分憔悴之色。在我之前,她亦是玄凌所寵。本就有華妃打壓,旁人又虎視眈眈,若無皇帝的寵愛,眉莊又要怎樣在這宮裡立足。眉莊,她若是因玄凌的緣故與我生分了……我不敢再想,手上不由自主的加了力,握緊眉莊的手。
眉莊輕拍我的手,“不是你,也會有別人。如果是別人,我寧願是你。”她的聲音微微一抖:“別怪我說句私心的話。別人若是得寵只怕有天會來害我。嬛兒,你不會。”
我心中一熱,“眉姐姐,我不會,絕不會。”
“我信你不會。”眉莊的聲音在春暖花開裡瀰漫起柔弱的傷感與無助,卻是出語真誠,“嬛兒,這宮裡,那麼多的人,我能信的也只有你。陵容雖與我們交好,終究不是一同長大的情分。如若你我都不能相互扶持,這寂寂深宮數十年光陰要怎麼樣撐過去。”
“眉姐姐……”我心中感動,還好有眉莊,至少有眉莊。“有些事雖非嬛兒意料,也並非嬛兒一力可以避免。但無論是否得寵,我與姐姐的心意一如從前。縱使皇上寵愛,姐姐也莫要和我生分了。”
眉莊看著煙波浩淼的太液池水,攀一枝柔柳在手,“以你我的天資得寵是意料中事,絕不能埋沒了。即使不能寵眷不衰,也要保住這性命,不牽連族人……”
我苦苦一笑,黯然道:“更何況華妃已把你我當成心腹大患。咱們已是一榮俱榮,一衰俱衰的命數了。”
眉莊點一點頭,“不只你我,只怕在旁人眼裡,連陵容和淳兒也是脫不了干係的。”眉莊口中說話,手裡擺弄著的柳枝越擰越彎,只聽“啪嗒”一聲已是折為兩截了。
柳枝斷裂的聲音如鼓槌“砰”一下擊在心,猛地一警神,伸手拿過眉莊手中的斷柳。張弛有度,一鬆一緊,才能得長得君王帶笑看。若是受力太多,即便這一枝柳枝韌性再好也是要斷折的。我仰起頭看著太液池岸一輪紅日,輕聲道:“多謝姐姐。”
眉莊猶自迷茫不解:“謝我什麼?”
默然半晌,靜靜的與眉莊沿著太液池緩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