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恭身道:“是。臣謹記皇后娘娘教訓。”
嫂嫂掩面哭泣,泣不成聲,委頓在地上。突然一個轉身,便欲往那棵盆口粗的海棠樹上撞上去。眼看就要血濺五步,我嚇得臉色也變了。幸好小連子眼疾手快,一挺身擋在了樹前,嫂嫂這才倖免於難。
哥哥雖然也有些害怕,怔了一怔,嫌惡之情立時溢於言表,甩一甩袖子不屑道:“一哭二鬧三上吊,當真是個無知婦人!俗氣可惡至極!”
如此場景,我更是勃然大怒:“我甄家五代從未聽聞休妻一事。哥哥非要鬧出人命不可麼?皇上和親家薛大人那裡又要如何交代。”
哥哥只冷冷看一眼嫂嫂,道:“如此賤人殺害臣的骨肉,臣勢必不與她再共處!”
我氣得說不出話,皇后著力安慰,嫂嫂搶地而哭,眾人忙不迭去拉,死活勸了下來。一時間場面混亂,我道:“反了反了,好歹是在宮裡皇后面前,鬧得跟市井村婦似的,本宮有什麼意思!”
正當此時,陵容忽然閃身揭開帷幕,自內堂翩然而出。陵容排眾而上扶起嫂嫂,輕柔道:“少夫人切莫太傷心,好歹有皇后和貴嬪做主呢。少夫人什麼也不顧了,也得顧及腹中孩兒啊。為孃的十月辛苦,難道就要這樣一朝斷送麼?何況若是少夫人一死,甄大人的一世名聲就算是賠進去了。少夫人不可輕賤自己性命啊。”說著抬頭看了哥哥一眼。
哥哥眼神微有閃躲,只避身不去看她,只道:“小媛小主安好。”
嫂嫂見了陵容,不覺微微一怔,她身邊的侍婢已然“咦”了一聲,好奇出口道:“這位小主與那個佳儀姑娘真有兩分像呢。”話音一落,陵容也怔住了。
嫂嫂一愣,立刻厲聲呵斥道:“不許胡說冒犯小主。”說著稍稍止住了哭,哽咽道:“奴婢不懂規矩,叫小主見怪了。”
陵容微微一笑搖頭,用自己的絹子為嫂嫂拭去面上淚痕,道:“不妨事的。但請少夫人與我一同入內洗漱整齊吧,這樣子恐奴才們見了笑話啊。”我略點頭,嫂嫂依言進去了。
陵容盈盈行了幾步,又回身向哥哥道:“我雖未見過大人口中所說的佳儀姑娘,但以大人的眼光,必定是風華佳人。只是我冒昧奉勸大人一句:新歡雖好,也切莫忘了舊人啊。難道大人全然忘了昔日舊情麼?”
哥哥神情頗有觸動,剎那無言以對,隻立在當地。陵容也不再多言,只扶了嫂嫂施施然復又入內。
一時場面清靜,我好言相勸道:“安小媛的話哥哥聽了也該醍醐灌頂了吧。本宮勸哥哥一句,這孩子怎麼沒的尚不可知。哥哥與她來往不過兩月,怎麼突然有了身孕又突然沒了,安知不是有什麼詭計在內。嫂嫂向來賢淑,哥哥若要納妾必不會反對,可也要好人家的女子正經聘了來,怎麼也得等嫂嫂生產完了出月才好。為一個出身卑賤、倚門賣笑的煙花女子鬧得沸反盈天、家中失和成什麼體統呢。”
六十八、桃花流水去(4)
哥哥先還靜靜聽著,末了漸漸泛起痛恨之色,生硬道:“貴嬪娘娘要維護薛氏也就罷了,何必句句針對佳儀。人人覺得佳儀出身卑賤,臣卻覺得她良善溫柔就好。娘娘對自己不喜之人說話這般刻薄,恕臣不敢聽聞。”
我顧著皇后在側,緩和了語氣道:“那麼哥哥妄聽人言而要休離結髮妻子,本宮就更不敢聽了。既然哥哥說佳儀是良善直人,那麼試問良善之人是否應當馴順於正妻,怎麼會挑撥得父子失和、夫妻離異呢?”我越說口吻越是激憤,紅了眼圈道:“本宮瞧著哥哥倒像是衝著本宮來的,難道哥哥耿耿於懷的是嫂嫂當年是本宮所指,不稱你的心意麼?才要藉著今日此事洩憤。”說著心下難受,不由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皇后見我難過,忙拉住我低聲道:“你瞧瞧你這和事老做的,沒勸和別人反倒把自己招哭了,還怎麼勸人呢。”於是回頭申斥哥哥道:“甄大人雖是兄長卻也是臣子,在貴嬪面前怎可這樣無禮犯上,忘了君臣之儀!”
哥哥昂然道:‘既然貴嬪娘娘自己說了出來,臣也不用再掩飾了。當年娘娘一意孤行為臣選娶名門,卻不顧臣與薛氏素未謀面就草草定下親事,以致有今日之禍。臣忍耐至今,斷斷不能再和薛氏共處,也望皇后娘娘明鑑。“哥哥說了這番話出來,自己也平靜了許多,只是目色陰沉,似有烏雲層迭。
這樣冷寂而疏離的相對,只聽見內堂有茶盞碎地之聲,嫂嫂泠然而出,神色如冰,不似方才。她早已梳洗清爽,面色蒼白如紙,拍手道:“好好好!今日你總算說了出來。原來咱們夫妻相處日久,你總是對我心有